往事不堪回首。 梅化出身武术世家,仗着祖传的点xue功夫,年纪轻轻便在汴梁武术界拥有了一席之地,同道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但在当今,赵家的规矩,文人永远压着习武的一头,圈内互相吹捧可以,真的到了外边,狗屁不是。 他心中自卑,外表上却是越发傲气,一副万物皆在身外的样子。 五年前,他先后认识了其他三人,意气相投,经历相似,于是对外号称“梅竹兰菊”四雅仕,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谈武,越发远离尘世。 如果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倒也不错,但问题是,他嗜酒如命,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那一夜,他喝醉了酒,经不住朋友武畏相劝,去了一家柜坊。 柜坊在前朝唐玄宗时期出现,本是专营钱币和贵重物品存放与借贷的机构,到了本朝,由于世间嗜赌成风,这里便成了比较隐秘的赌博场所。 在柜坊内,他在押宝转盘那里停下来。小圆盘上,画着小鸟以及其他物品数百样,下边标注着价值。投下一枚铜钱,可得一枚细针,再用细针投掷,投中的东西,囊家按照标明的价给付。 对于靠手指吃饭的梅化来说,这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功夫,几乎是箭无虚发,指哪打哪,不一会功夫就赢了百十文钱。 “你的手气真好,这赌头太小没意思。不如玩个大的!”在武畏的窜托下,他又开始玩掷骰子比大小、掷钱币猜正反面。那晚手气实在好,赢了五两银子。 回来的时,两人歪歪扭扭走到一处背巷,两边挂满了大红灯笼,三三两两的美女,浓妆艳抹,坦胸露乳,冲着行人翘首弄姿。 梅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趁着酒意,瞪了眼睛直看。 武畏拉了他一下:“找个地方尽兴一下?” 一句话正和心意:“你够朋友,我也得够朋友,进去我请客!” 武畏说:“这等地方,都是供贩夫走卒发泄的,岂是你我有身份的人去的?叫人看见,实在是不雅。前边不远处,有几处凤楼,取名游龙戏凤之意,一般人消费不起。” 梅化心中好奇,便随了他前往。 去了以后,果真被侍候得服服帖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妙处,一算账却傻了眼:一共是十两银子。 梅化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自己身上,加上赢来的,也不到六两银子。 武畏早看得清楚:“这不算多!这汴梁城出名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一晚上几十、上百两银子?” 他拿出一张银票往伙计面前一放:“这是三十两,结了账,剩下的二十两放在你这里,等我哥哥下次再来!” 梅化暗自惭愧,拉了武畏手说:“兄弟你真够意思,以后但凡用得上我的,只管说话!” 次日醒来,回味昨晚的事情,还如同梦里。 他不由心中感慨:这才是神仙般的享受!心中被压抑了多少年的欲望,早已按耐不住,一下子升腾了上来。这些年自己过着平淡地生活,还自欺欺人地自诩为隐士,是不是太傻了? 此后如同着了魔,几天不去柜坊和凤楼,他就如同失了魂一样,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奇怪的是,除了在押宝转盘哪里赢些小钱,其余两个大赌头地方再没赢过,一来二往,在这里竟然欠下三十两银子,借下了高利贷;而武畏在凤楼存下的二十两银子,也被他又去了两次,早花个精光。 家中虽有几间房屋出租,但那都是妻子掌管,用于日常开销;平日里生活还过得不差,可一旦有了外债,拿什么去还?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武畏来了,开导他说:“你空有一手功夫,怎不去挣钱呢?” “怎么挣?”他问。 武畏说,有个姓余的坏了自己的大事,想让他出面教训对方一番,报酬是二十两银子。 他左思右想了一番,为了还债,只有破一次例,先把二十两银子挣到手再说。 他黑纱蒙面,被人带进一间屋里,去了黑纱,他看见一个瘦弱的男人坐着等什么人,再看相貌,正是武畏说的那人,不由分说上去动了手。 按照武畏吩咐,他没有往脖子以上打,直奔胸部以下招呼。那人弱不禁风,三下两下就趴在地上。他平日里虽然练武,但真正放手打一个大活人还是第一次,心中多少有些胆怯,赶紧逃也似地出了那个屋子。 第二天,他听说城里发生了命案,有人被吊死在树上。他赶忙去询问武畏,武畏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轻飘飘地说:“你下手重了些,那个人死了,我让人把他吊在树上,伪造了吊死的假象,还不是为你好,怕你吃官司?” 看他惊恐的样子,武畏反而笑了:“放心吧,那二十两银子已经替你还了账,死人的事谁也找不到你头上。”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他提心吊胆过了一段时间,看看没有什么异常,心里渐渐忘了这件事。 还没清静几日,武畏又找他:“这次是个要紧事。你明天早上,暗地里跟着一个人,这人外号叫马脸,很好认。等他到一个地方拿了东西,看看他身后是否有尾巴,如果有,就杀了那尾巴;要是杀不了,就杀马脸;总之,必须杀一个。放心,干好了,这次你的欠账就能抹平了!” 看他有些犹豫,武畏说:“反正你已经杀了一个,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一个和两个有区别吗?” 他想了想,说得也是,反正自己也没有退路了,只好答应。 他的点xue功夫,必须近身才能发挥作用,如何在远处就能杀人,还不被人发现,那必须是飞刀或者袖箭了。他心中一动,想起了二弟兰和。 他告诉兰和说,自己遇见了十年前的仇敌,希望兰和一起,悄无声息地把他解决掉。 兰和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要说公平比武,我用暗器伤了他,也无可厚非;但要暗地里这样干,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况且,还要吃官司!” 他赶紧转了笑脸:“我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却当真!” 兰和长出了口气;“大哥,这种玩笑以后可开不得!” 当晚,他在家中摆下宴席,叫来另两名兄弟,开怀畅饮。他心中有事,使劲劝酒,终于把三人喝趴下。 他趁送兰和回家的时候,偷走了兰和一只袖箭,藏在身上。 四兄弟平日里在一起,互相切磋,自己也学会了怎样用袖箭。凭借自己的力道,不敢说三二十米内能像兰和那样百发百中,十米八米外杀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自己的点xue功夫要的也是力道和准头,这一点和袖箭应该是相通的。 次日中午,他远远跟在马脸后边,来到大柳树下。他伏在路边的草丛中,看见马脸上了树,拿了什么东西,继续往前走。他刚想跟上,突然发现一个大汉,从前边的草棵子里窜出,明显也是在跟踪马脸。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想想一阵后怕,自己早出来几秒,就会被那大汉发现。 他紧绷着心,跟踪到一个院落门口,看那大汉正扒了院墙往里看,紧接着又跳进院子,悠忽不见。 他三下两下到了院墙外,里面却没有任何声响,扒了院墙一看,马脸被那人捆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而那人正在屋里翻找着什么。 想想武畏昨天说的话,手就不由自主把怀里的袖箭摸了出来,屏住呼吸,瞄了一下准头,手腕一用力,那只袖箭就一下飞了出去,正扎在马脸咽喉,马脸眼睛一翻,当时就没了命。 他逃也似地回去见武畏,惊恐地说了经过,浑身上下已经湿了个透。武畏连夸他做得好,当下拿出10两银子给他:“你那欠账,由我去还。” 又去温柔乡里走了一遭,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着美女指尖的按摩,突然感觉自己终于活明白了: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不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是白来世上一遭? 他想,再让自己杀人,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