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证 连铭夺回了开封北大营军事情报,向刘福作了禀报,却刻意隐瞒了陈平的名字。 他这样做,主要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细作,几乎都受过专业训练,只要不当场拿下,即使抓了人也审不出什么,反倒自讨没趣。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又会等来一个人和陈平联系,到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刘福啥球也不懂,只说等给王总管禀报后再做打算。 出此意外,陈平那里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有动作,继续跟踪纯粹浪费时间,劳而无功。 想想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到现在,几个月时间里,自己事事不顺,不但好不容易策反的内线余宁暴尸野外,连已经擒住的马脸也在眼前被杀,这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或者无声挑战,但自己竟连对手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心理真是烦闷。 这几个月来,唯一让他开心的是,钱同的娘子把自家的表妹介绍给了他,两人见了几次面,还约着去大相国寺玩了一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只等双方父母见面,定下黄道吉日,便可迎娶。 干察子这一行的,三教九流都得交往,人人皆为自己所用,才能线报不断。 钱同为人义气,喜欢广交朋友,又开着解库和茶馆,消息来源广泛,连铭通过乔霸结交了他,后来又在钱同这里认识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张耆。 虽然同张耆没有深交,但能看出来,他和钱同一样,都是敦厚实诚的人,对别人绝对不会有坏心,是那种对朋友一诺千金的人,所以,他才在他们面前从不隐瞒自己的敏感身份。 袖箭!连铭是想从钱同的弟弟钱方那里,看看能否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今日钱同恰巧不在,连铭坐下等了他一会,仍不见回来,正要自己动手泡茶,忽然乔霸满头大汗跑来找他。 开封府辖区内连发两场命案,刚上任开封府尹的二皇子元祐大怒,着令乔霸、何立联手,限期半个月破案。 乔霸、何立带着兄弟们在屋里商议了半天,没有弄出个结果出来。余宁被杀,明显是报复杀人,那又是谁在报复?马脸被杀,现场却只有一只袖箭,再无它物,周霸怀疑他是被自己人所杀,问题是这都是猜测,到哪里去找凶手? 乔霸想了想,对何立说:“目前看来,这两个案子可不像大家想得那么简单,我想把这两个案子并在一起,弟兄们下去多辛苦些,先从袖箭查起吧,这可是现场唯一的物证!我现在就去找连指挥使。” 何立点头:“余宁一案,说是仇杀吧,他一个落魄书生能和谁结仇?全是内伤,却保全了一张脸,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马脸被杀,一箭封喉,直接奔人命去的,显然是怕他暴露什么?这两人都有些灭口的嫌疑。” 何立当下带了弟兄们下去,乔霸急匆匆去皇城司找连铭,一听他不在,拔腿就往钱同这里跑。 乔霸到了的时候,钱同刚回来,听说两人都是为打听袖箭一事而来的,赶紧让人叫来了兄弟钱方。 钱方沉吟了半天,说;“袖箭可不是谁都能玩的,一是要有力道,二是要准头,没有几年的功夫白搭。咱汴京城大小拳社上百家,玩这个的也没有几人。” 他看了看连铭和乔霸,问道:“你们可听说过汴梁城武林界的梅、兰、竹、菊四兄弟?” 乔霸点头:“有所耳闻。据说是四个武林界的怪人,对外虽称大侠,却不收徒,也不大和武林中人交往。怎么,他们中有用袖箭的吗?” “排行老二的兰河就善使袖箭,据说五十步之内,飞鸟难逃,但这只是传闻,从未有人看见过。” 钱方饮了一口茶,接着说:“传言说,老大梅化,专攻打xue功夫,空手点xue,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老三竹修,轻功了得,飞身就能倒挂竹梢;老四菊敬,最是沉稳,据说每年菊花开放时节,盘腿打坐,如老和尚入定,整日不食,不知练得什么功夫。” 乔霸惦记着案子,接了话说:“如此说来,老二兰河倒是令人怀疑了。” 连铭有些疑惑:“据说,此四人对魏晋隐士之风甚为推崇,虽身处汴梁繁华之地,却素不与人交往,自称大隐隐于市,怎么会干这杀人的血腥之事?” 乔霸说:“差事压身,顾不得这些疑问,待我先去查看一番,再做定论。” 连铭赶忙拦下:“要去也是我去,开封这地界谁不认识乔大捕头?” 乔霸哈哈笑了,继续坐下喝茶。连铭向钱方问了兰河家的地址,便匆匆离开。 走了三里地的样子,来到一处青砖绿瓦的院落,门头一颗杏树开得正艳,引来满树蜜蜂,嗡嗡闹着穿梭其间。 大门开着,乔霸直接走进去,一阵醉人的兰香扑面而来,只见地上精致的花盆里,种满了碧绿的兰花,开了超群绝世的花,朵朵典雅幽静,衬托得整个院子幽静而典雅。 连铭站定身,冲屋里喊道;“兰先生可否在家?” 门帘一挑,出来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向他见了个礼,说:“我家相公去了梅先生家喝茶,刚走。” 连铭谢了,赶忙问了梅先生家的地址。 兰河刚在梅化家喝了一会茶,连铭就到了。 连铭看那兰河,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双凤眼里满是高冷,也就三十岁上下年纪,却是浑身的桀骜不驯;梅化则不然,年纪和兰河差不多,眼光闪动,睫毛眨个不停,明显是心机很重。 连铭拿出腰牌,说明来意,兰河满是不屑,说:“我们兄弟一向不问世事,躲在家里怎地还飞来横祸?连大人该不是搞错了吧?” 连铭从袖中取出那柄袖箭:“不知兰师傅可否识得?” 兰河接了,仔细看了一下,狐疑地问道:“我的袖箭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连铭却不回答,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是你的?” 兰河的语气明显谦恭了一些:“连大人有所不知,这上边其实是有记号的,对着太阳,便可看见一朵兰花的模样。” 连铭从他手中拿起袖箭,迎着太阳一看,果然,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刻在上边,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我当初托城西有名的铁匠周大锤,打了十二只精钢袖箭,各个有此标志,平日里用于防身。不想三个多月前,丢了一支,怎会在你手里?” 连铭仍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继续问道:“在哪里丢失的?” “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那日我们四个在这里吃酒,吃得尽兴,多贪了几杯,都倒了,怎么回的家我都忘了。第二天,醒来时,顺手一摸,发现少了一支;我以为掉在大哥家,但遍寻不见。” 连铭听了他的回答,心中暗想:你把自己择得到很干净,一句丢了,就能让你置身事外? “兰先生,既然你承认这是你的,恐怕得跟我走一趟!” 兰河瞬间变了脸:“连大人,你这是何意?” 梅化跟着说:“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连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冷峻:“误会?三个月前,在一桩命案现场,怎么会出现你的袖箭?正是这只袖箭,将死者一击命中,还是在几米之外,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力道和准头?” 兰河的脸一片通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说一个字。 “走吧,到了地方,相信你什么都能说清楚!”连铭已经不想和他再费口舌。 “且慢!”梅化突然拦在面前:“在我的家里,你竟敢如此放肆!谁不知道进了你们皇城司,活人都得剥层皮,侥幸出来也是个废人。我们四兄弟,视名节如生命,我岂能让你把二弟带走,背上杀人的污名!” 一席话激得连铭大怒,他噌得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指着梅化,大声呵斥:“你想造反不成?” 左手已经从怀里掏出来个头大尾细的“爆仗”,随时点燃示警。这是一种特制的东西,能直飞到几十米的高空才爆炸,按照平日里约定,弟兄们只要看见,就会从四面向这里赶来。 梅化看了,更加大声:“为了我兄弟,今日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两个人正在斗狠,忽听到兰河惨叫了一声,慌忙看时,只见兰河心口处插了十一支袖箭,一片殷红,嘴角正往外冒着血----- 他脸色苍白至极,嘴角抽搐,用尽了气力说:“我没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说完,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