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余宁拿到一条指令:“速查阵法,腊八前三日报。” 一听“阵法”两个字,连铭心中就是一激灵:该不是万岁亲定的《平戎万全阵》吧?能让余宁这种低层的下线也去查,证明他们正通过各种渠道佐证,然后汇聚一起。 问题是,《平戎万全阵》属于高级机密,能看到的寥寥无几,只有cao演时,才能窥其皮毛。 那么,为什么腊八节前三日上报会不会是腊八节交接情报呢三日的路程?那不是在雄州边境吗? 如此重要的事,会交给一般人吗?“寒梅”会不会亲自出马呢 他决定赌一把,于是对余宁说:“你只管按照他们的指令去做。”自己则向王承恩禀报,带了八名得力的手下,直奔雄州,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拿下“寒梅”! 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砸了锅,自己还被一撸到底,无奈在家赋闲。他懊恼之余,又担心余宁的安全,还好,余宁还在按时联系,证明他没有出事。他总算心安了些。 现在,余宁把他约在这撂天野地里,自己却不见踪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涌上连铭的心头。 果然,两天后,开封府捕头乔霸正陪着连铭吃茶,乔霸的一名手下前来禀报:“南门外发现一具死尸!” 连铭当时心中就微微一颤。 乔霸拉了他说:“哥哥也是闲着无事,不如一同去看看!” 死者被人用绳子吊死在大柳树上,几名衙役正在往下放,开封府的仵作牛不易带着徒弟,在一边等着验尸。 连铭老远就看见死者一身衣服有些面熟,心中猛一沉:可不敢真的是他! 到了跟前,人已经放在地上,只见惨白的脸已经变了形,舌头伸出老长,眼珠子往外凸出,样子十分恐怖。 真的是余宁! 真的是余宁! 连铭呆立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他才听到仵作牛不易说:“好残忍的手段!不知道该有多大的仇恨!死者是被活活打死的,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完好无损,其余部分无一好处,腿骨、腔骨断裂数根,可见行凶者内力强劲;死者至少受殴半个时辰才死,尸体被转移到这里,伪造上吊现场。” 牛不易的徒弟不解地问:“先生,为什么脖子以上没有任何痕迹呢也就是说,为什么不打脸呢” 牛不易点了点头:“问得好!这也是我的疑问!或许---或许----是因为他的脸太过白嫩,打人者不忍下手” “死者左手心里有个红色的‘悔’字,显然是用自己的血写成,只是不知道他后悔什么?也许是后悔和打人者之间有什么交往?干了哪些不愿意干的事?” 连铭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上前,拿起余宁的左手。果然,手心里也是血,依稀看见一个“悔”字,字体刚劲,明显用了很大的力气。 那个“悔”字,可能是余宁在遭受殴打后,对错上贼船的幡然悔悟,这个迂腐的读书人,明白了人生的时候,也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周霸看连铭脸色不对,关心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连铭却好像没有听见,他在心里说:“什么腊梅,什么寒梅,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你,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和乔霸分开后,连铭一路自责,直奔城东徐家村。之前听余宁说过,这里房租便宜,他租的是一个小单间,价格每月仅三百文文钱。只是这里离相国寺实在太远,如果靠人走,得半天路程。连铭感叹:这余宁真的是太不容易。 院子里十分凌乱,上下两层十几间房子都租了出去,余宁租的那间在二楼拐角处,原本是房东当做储物间的。连铭让房东开了门,他高大的身躯需要弯下身子才能进去,到了里面又几乎转不开身子,把他憋得出了一身汗。 房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胖妇人,她嘟囔着说;“说起来,这余相公倒是个才子,就是太穷,经常填不饱肚子。几个月前,不知道找了个什么营生,才开始吃穿不愁,早出晚归地忙活。” “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他”连铭边仔细地查看屋里,边问道。 “他哪有什么朋友?这么多天了,就一个小叫花子来,给他送了一封信。” “什么时间?什么信?” “就三天前,什么信我就不知道了。” 连铭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于是,摆摆手,让房东先走了。 屋子里就几样日用品,一张小桌子上,一支梅花插在一个细腻的白瓷瓶里。说起来,这间屋里最值钱的恐怕就数它了。 连铭见过这种白瓷瓶,产于开封西边的永安府(今巩义市),名字就叫白瓷,价格还不菲,不知道穷困潦倒的余宁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宝贝。 那支梅花应该是晚梅,黄色的花蕊似乎就要干枯,嗅一嗅,还保留着淡淡的香味。当朝人热衷插花,都是戴在头上,招摇过市,唯恐别人看不到,这余宁却是插在家里瓶中,难道是孤芳自赏不成 再一想,也对,这余宁虽穷,但读书人的傲气还在,这样的人总是按照自己的独特的思维行事,显得与众不同,也就不足为怪了。 突然,大脑里灵光一现:这梅花出现绝非偶然!自己苦苦追寻却难觅踪迹的“寒梅”,余宁插在花瓶里如此看重的梅花,还有他手心里那个有些模糊的“悔”字,也可能是个“梅”字! 余宁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吗他在临死之前接触到“寒梅”了吗还是有什么秘密向自己提示? 屋子里再没有什么可以存放东西的地方,除了那一个白瓷瓶。 连铭拿起来,抽出有些干枯的梅花,里面竟然有一撂纸,对折放着,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竟然都是诗,足足有十几首。 从落款的时间来看,都是这半年时间写的,好像是写给一个女孩子的。 连铭心想,没听说这余宁有女人呀!以前,他穷得自己都吃不饱饭,哪有女子还和他交往后来生活有所改观,也就几个月时间,这么快就认识女孩子了 既然诗里写得都是她,那他肯定把她放在最重要的地位。 连铭耐着性子,把纸上所有的东西,重新看了一遍,仍然没看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