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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章:吕饴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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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只当他是少年心性,喜欢与那些公子公孙在一起厮混,故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听人提起,我找他来问话,才知道他竟存了这个心思……为了此事,我没少跟他发脾气,他也没少挨过罚,可他偏就是个倔性子,往往是今日里刚受过罚,明日伤疤还没好,便又开始故技重施。我实在看管他不住,便只能将芸儿带回封地躲着他,原指望这样能打消他的念头,可后来你的堂兄瑕伯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他并未死心……”

公孙枝实想不到竟还有这么多曲折,因而不自觉地发问道:“长姐定是伤心得很了!”

“确实!得知此事,当时我是真的被气疯了,因而也没想后果,让家老吕钊将他吊在树上狠狠打了一顿,实指望他能回心转意……可他却死也不肯回头,直到只剩下一口气了,才软下声音来说:‘母亲为何会这么想不开,我这么做又不是全为我自己,我是她唯一的兄长,又怎会害她?’当时长姐也心软了,总不忍真将他打死,便问他为何要这么说?谁知就这么一问,倒是让他把我也给动摇了。”

公孙枝的眼神从伯姬的脸庞掠过,停顿在子芸姜孤单的背影上,只听到伯姬平静地讲道:“饴儿的那番话,长姐至今都记忆犹新。他说:

‘母亲总以为不争不抢便能平安顺遂过一生,可遍看这天下,从天子到列侯,从大夫到士庶,想要过上平安顺遂的生活,有哪个是不争不抢的?先平王若不争抢,便会被困在那宗周故地无法东迁,怕如今不是被那犬戎野人吞食了心肺,便是死于携惠王的刀下成了乱臣贼子,哪还有当今天子的地位?天下诸侯若都不争不抢,这中原恐怕早已落入戎狄之手,你我哪里还有机会穿上这贵重的华服,在这豪奢的宫室中畅谈什么礼乐教化?先武公若不争不抢,曲沃的宗室恐怕早被翼侯荡平了,又何来桓庄之族的安乐生活?又何来母亲如今的忧虑……’

‘反是那些不争不抢的,日子过得才真叫个凄惨,这些难道母亲就没有体会吗?父亲即位之后,倒是想不争不抢,可他刚一松懈,便死在了公孙无知的手上。母亲从未生过争抢之心,现而今却只能流落回国,受母族庇护,连给儿女一个前程都不能。方今天下本就是一个大争之世,又有谁能在这乱世中独善其身?那些素来抱着安平康和之心度日的,诸侯被灭了国、大夫被绝了祀、士庶被贩为奴隶,他们的女儿也都沦为了娼妓……’

‘母亲如今之所以还能够过得体面,不过是凭借着君上的顾念。可您也别忘了,就连君上的地位都是靠争靠抢才得来的……若是当初即位的不是如今的君上,或者将来有一天连他也出了意外,还有谁会顾念母亲的公子身份?还有谁能为您将来的平安保驾护航?母亲真想过吗?只有我,您的亲儿子,才会真心为您着想啊!’

‘即便母亲觉得我所说的全是虚妄,我所图的都是贪念,可您也该多为芸儿着想啊!芸儿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她以后的路还很长。是!如今她还能凭借着国君甥女的身份安享富贵,可以凭借着母亲的护佑不问世事,可将来呢?若是有一天社稷更替、血缘渐疏,还会有谁会向如今的君上这般照拂,若是失去了羽翼,她又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想当初,以孔父嘉在宋国的地位,当有人觊觎之时也难免身死,他的妻子哪怕有再多不满,却也只能委身于杀夫仇人的帷帐之中;那宣姜说起来也是我的长姐,以她当时的身份,到了卫国也难免要忍受屈辱。试想若不是有父亲在,在那纷乱的卫国朝野,她又该如何立足,又如何能有机会与那公子顽结发终老?’

‘这些道理母亲不是不明白,经历了那么多曲折您比我心里更清楚,只是心底里不愿意接受罢了。这几年来,您也常常教导芸儿,告诉她世事复杂、人情险恶,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丑恶之事,最不少见的便是寡廉鲜耻之人。可平心而论,您所能够做到的,也只是教给她一些道理,却并没有真正地塌下心来为她的将来悉心谋划。您想过没有?若是没有一个地位尊贵又能一心护着她的夫婿,将来若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自处?难道您就想让她想您一样,以自己稚弱的肩膀扛起这一切吗?’

他一提到芸儿,我便如万箭锥心,一想到将来我若故去,她无凭无依的样子,便心痛难忍……”

公孙枝听着长姐的讲述,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脸上划过,却见她早已是不喜不悲,内心极为平静。他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在云苓驿度过的那个夜晚,当时还曾惊奇,以子芸姜如今的年岁,却能看得透世事,反是自己虚长几岁,却不如她那般通透。如今听了这些,心中便更加明了了。

两人正说话间,突有一老者沿着他们的来路走了过来,在快要靠近时向伯姬打了个眼色便停住了。公孙枝认得那老者,正是吕氏家老吕钊,看神情颇有些急促,显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公孙枝将目光移向伯姬,却见她只是朝家老微微点了点头,便又续说道:

“我是个命途不顺的,却不能让芸儿重蹈我的覆辙,饴儿提到的这些顾虑,我自然都想到了……可我更知道,女儿家单单依靠夫婿终究是不能长久的。当初先武公嫁我到齐国的时候,心中所怀的可不就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吗?可最后结果如何?女儿家即便不能单靠自己,可仅仅依靠夫婿也是万万不能的。故而我才对他说,你若真是为芸儿考虑,在这件事上就该听我的。家世富足、地位尊贵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还是要人品端庄。那瑕伯是什么人,他儿子又是什么人?我决计不能因此将芸儿往火坑里推!……可话又说回来了,我虽不愿让芸儿早嫁,可饴儿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如今芸儿眼看就要及笄,这些事情迟早是要考虑的,我总不能因为私爱,将她一直拘在自己眼前,那才是真的毁了她的前程。所以……我才选中了你。”

长姐的这一番叙述平静如水,可在公孙枝听来却是峰峦叠起,让他内心激荡久久无法平静。吕伯姬显然看出他心有疑惑,故而又笑道:“若是让饴儿来选,他绝对不会考虑你的,因为你虽生于司马膝下,却非嫡非长,将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继承司马的爵位和封邑。但长姐却不这么看,长姐在这世上虚度四十余载,见过的公族子弟不知凡几,遇到过的富贵人家更是数不胜数,深知这眼前的富贵都是云烟,若真为芸儿前程考虑,总归得找个靠得住的人……眼下桓庄之族权势熏天,任凭君上有过人的武功威势却也奈何不得,可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些便是我不提,季子想必也都明白吧?”

吕伯姬意味深长地看着公孙枝,令他一时讷言,心中思忖良久方答道:“平日里父亲便常常以此为训诫,家中兄长也都明了,这并不在我……”

“可也只有你能听得进去。”吕伯姬面色沉静地盯着公孙枝,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父亲深知君上不是个可以任人欺凌摆布的主君,而公族中却尽是些不知退让的人,将来迟早会出问题的。若真有那么一天,这公族子弟中能够保得宗族平安的,怕是屈指可数,所以才对你们有所警戒。可你父亲这番良苦用心,只怕你那几位兄长却未必能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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