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颠将采摘来的酸浆果捏成果酱,取出一包苦药粉调进去,成了一碗红中带黄的泥浆。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伸去捏维克多的颌关节。维克多冲那只手张开血盆大口咬来,被张颠避开同时,一碗药泥浆水直接扣进他嘴里。 浆水入喉,维克多不禁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有效!” 张颠忙将提前准备好的破麻布封住维克多的眼耳口鼻,并命令众人远远散出去不要靠近。 待众人逃远,见维克多还只是惨叫挣扎不断,怕是火候不足,便又快速调制了一碗更加浓郁带劲的药水,扯开维克多嘴上的麻布,又一次灌了进去。 灌完药后,维克多浑身抽搐起来。隆起的肚子底下似乎有无数异物蠕动,在张颠的注视下,这些异物争先恐后向着维克多下身涌去。 足有一米多长的蛔虫状寄生虫,带着漆黑的液体裹挟着些碎骨烂rou从维克多谷道蠕动着钻出,密密麻麻成束,也数不清有多少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cao。”张颠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把由五种除秽香草揉成的草团,催动真气将其点燃,举在身前阻挡恶气。 那股黑水似乎拥有生命一般,在虫群的蠕动中将虫群包裹,而那些碎骨rou则又包裹在黑水之外,形成了诡异的暗红色皮肤。最后那团异物,变成了一个孩童体态,又长着一张如吉娃娃一般的狗脸的怪物。 “对付狗魍的方法有效,但此怪又和狗魍完全不同,与其说是某种精怪,不如说是一种寄生虫。唯一相似的,也就是食性了。” “看来这东西确实很厌恶酸苦味,但也只是厌恶,只能逼它现身而已。不知道维克多的身体情况如何,要先将怪物从他身边逼走才行。” 张颠朝着维克多洒出一把苦药粉,怪物嫌弃地躲开,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朝打开的大门跑去。整个房间弥漫着苦粉,它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张颠上前探了一下维克多的脉搏,虽然有点虚弱但是暂无大碍。身体状态除了有较严重的脱肛现象,竟然没有明显的内出血。这寄生虫还是意外地温柔。 “大师!怪物已经被我们堵住了!”门外传来村长的叫声。 张颠走出去,看到一群村民拿着火把、草叉、锄头将怪物逼在角落。这怪物脱离人体后,似乎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和体能。 张颠上前接过一只火把,朝怪物戳去。火焰碰到怪物身体,被它体内涌出的黑水直接熄灭。张颠又要来一根草叉刺过去,怪物只是发出咯哒咯哒的叫声,也同样毫发无损。 张颠问道:“有油吗?我们用油烧它。” 村长一脸舍不得道:“油是有……不过每家都不多,如果大师需要的话……” “用油没用。用生石灰。” 人群里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一个披着黑袍的老人越众而出,走到张颠面前,却没有看向张颠,而是盯着那只怪物。 “这是线虫群。一种生活在湿地的魔物,本体没有攻击性,不过会在动物排泄时钻入动物的肛门,被寄生后的生物会具有很强的食欲和攻击性。”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递给张颠:“洒到线虫群身上。” 张颠接过,打开布包,里面是约莫一斤的生石灰。他将生石灰朝线虫群洒去,石灰落在线虫群身上,呲呲作响,冒起白烟。线虫群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最终在生石灰的灼烧下化成一滩污水,渗入地底。 这时候黑袍老人转身对村长说道:“线虫群寄生,三张驱魔券。” 村长张张嘴,一脸rou痛。九个克朗,每家出一点,都是大放血。 “不过这次驱魔人并没有参与驱魔,所以就算了。”老人话音一转,转头对张颠说道,“年轻人,我们聊聊。” “好。” 张颠和黑袍老人踱步到村口。老人率先伸出手:“维瑟米尔。隶属教廷的一个乡下驱魔人。” “张颠。草药医生。”两只手握在一起。 维瑟米尔道:“我原以为你会自称武僧。这样我就可以戳穿你的谎言,没想到我准备好的台词没机会用。” 张颠无奈道:“是那些村民说的吗?我本来就不是武僧,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认为吧。” 维瑟米尔道:“村民合理的猜测,毕竟草药医生可不会驱魔。那么年轻人,你愿不愿满足一个老人家的好奇,你是从哪里学会的驱魔知识。” 张颠寻思以后如果治病辟邪多了,难免会和这些教廷的同行打交道。不如先相互探个底,认识认识,有必要的话划下道。毕竟同行是冤家啊。 “这说来话长……” 维瑟米尔说道:“既然说来话长,那就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车轮村就有家小酒馆,我们可以去点两杯啤酒。” ………… 车轮村小酒馆。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霉腐味,天还不是很亮,屋内光线不大好,老板娘贴心地为两位大师点上了油灯。 随着两大杯满满当当的啤酒端上来,维瑟米尔二话不说端起来咕噜噜喝了大半杯。 张颠不是很喜欢喝酒,只是咪了一口,等待着这个老驱魔人开口。 “说说吧,年轻人。你是怎么做到,在没有掌握圣光的前提下,将线虫群驱逐出人体外。” 张颠掏出一包苦药粉,这是最后一包了,本来是带了几包,留给村民治疗痢疾的。 “是这个,一些草药的小知识。” 维瑟米尔接过药粉,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打开一看:“苦根?” 张颠点点头:“不错。在我的家乡,这个东西叫黄连。” 维瑟米尔说道:“我正在想从未见过如你一般长相之人,这么说,你是来自异域?” 张颠道:“我来自一片极东的大陆,我驱魔的知识也来自那里。” 维瑟米尔喝完剩下的酒,打了个响指,让老板娘再拿了一杯啤酒来。 “通过苦根就能驱逐线虫群,有趣的知识。”维瑟米尔把玩着手上的苦药粉。 “你知道吗?曾经有个草药医生宣扬过苦根这种草药,认为它能治疗失眠和腹泻,每天大量服用的话可以永葆青春。当时一位女公爵相信了他,最后得了严重的失血病死了。帝国禁止了包括苦根在内,许多草药的使用,同样也流放了许多喜欢夸夸其谈的草药医生。帝国的草药学从此陷入了停滞。” 张颠不置可否,与前世相同,西方人总有一种非此即彼的思想观。把滥用药物的罪归咎于药物本身,这是很不合理的。 他说道:“在我家乡的知识体系里,没有什么药物是好或者是坏的,我们认为药物只是帮助人体达到平衡的辅佐品罢了。当然了,喜欢夸夸其谈的医生也不少,但这样的人各行各业都不少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维瑟米尔点点头。“不过单纯的草药知识,并不足以支持驱魔的工作。或者说,不同的生态体系下产生的知识,并不完善。比如说,你懂得如何用草药驱除魔物,却不知道如何消灭它们……” 张颠直接打断他说道:“老先生。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维瑟米尔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就是急躁,不愿意听老人家啰嗦两句。” 他将苦药粉推回张颠面前:“我用驱魔知识,和你的草药学知识交换怎么样?” 张颠有些心动,岐老经上的疗法虽然有效,但正如维瑟米尔所说,一个生态下产生的知识,放到另一个生态下并不十分兼容。那么他今后治疗非自然疾病,驱魔人的知识,对他来说就有大用。 张颠有些不解道:“你们驱魔人拥有圣光的力量,可以直接进行驱魔,何必再分心学习草药学知识呢?” 维瑟米尔道:“如你所言,加入教廷掌握圣光,拥有直接驱魔的能力。但是,掌握圣光是一种天赋,既然是天赋,那么能力就有强弱之分了。能力强的,会成为僧侣和圣骑士。而能力弱小的人,就只能被淘汰,然后被丢弃在前线成为消耗品了。” 张颠举起酒杯:“我们才刚认识,说这些不合适吧。” 维瑟米尔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着骑士美德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罢了。毕竟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不能讲了。尤其是,看到孩子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的时候。” “有一个另辟蹊跷,来增加工作的成功率的机会。这是双赢的好事,不是吗?” 张颠点点头,把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那就合作愉快。” 维瑟米尔一口气把酒喝完,起身说道:“让这些村民牢牢守住嘴巴。当外人问起这里发生的事,就说是发了癔症,而不是驱魔事件。教廷虽然不在乎这些泥腿子的性命,但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挑战他们驱魔的正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