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殿和中庭里的残骸和粪便比较好清理,难的是弥漫在空气里的腐rou的味道以及便溺的臭味,久久不能散去,云照便一趟又一趟的下山挑水,一日三五十趟有余,能够灌满二十多口水缸,经过云照连续三天的冲刷,终于将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彻底冲刷掉了,铁英和洒扫和尚站在一旁,用一种父亲看儿子般的欣慰看着云照,只觉得后生可畏,一日之内背着近百桶水上山,便是等闲的一流高手也难以做到,但云照却走得越来越灵便,似乎便是这种粗重的劳动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这种粗活对于云照这种在山村的少年来说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唯一难住他的是大殿里的佛陀像,也不知道那野狼们在这里抓挠了多久,佛陀像的凸起的肚子上被抓的面目模糊,最深处约有一尺多深,眼看就要挖进密室之内了。 按照铁英的想法当然是回去聘请能工巧匠为佛陀再塑金身,洒扫和尚却道“我本就已经是出世之人,这佛陀不过也是木雕泥塑,美一些丑一些又有何妨,真正的佛陀不是在这大殿之上,而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佛!”云照默默的思索着洒扫和尚的话,似懂非懂,只觉得自从洒扫和尚决定真正出家以来,愈发深不可测。 “云照兄弟,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弄吧,好与坏都是缘分。”洒扫和尚似乎在开解云照,云照便找来了干草和泥土,将他们搅拌在一起,用山村建土墙的办法,将佛祖的金身躯体细细的涂抹起来,每一道缝隙都不放过。涂完了之后,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 不过,后来待泥土干了之后,观感并不如意,干草沾着泥巴在佛陀的伤口上胡乱的刺出,宛若一道道可怕的伤疤。 “有点儿丑了。”云照不好意思的对洒扫和尚说道。 “是啊,老兄,我看还,还是让我回去找个靠谱的泥匠,给佛陀重新修缮一下吧,这个佛陀浑身伤疤,哪有这种好勇斗狠的佛呀?” 洒扫和尚围着这座佛像前后转了三圈,随后呵呵一笑,拍手大笑道”好,这不正是久历江湖之后带着浑身伤痕的归隐吗?这不正是我吗?” 洒扫和尚爽朗大笑,就这么定了,不用修了,这边是洒扫寺独有的佛陀。 铁英和云照看看佛像又看看洒扫和尚,看看洒扫和尚又看看佛像,像又不像,不像眉宇之间却也有几分相似,随他去吧,洒扫和尚喜欢便是好的,这寺庙这佛陀本就是他的,和云照、铁英又有什么关系呢? 洒扫寺的事毕,三人并排坐在佛前的大殿门口的台阶之上,洒扫和尚居中,一边是铁英,一边是云照,春天微热的阳光晒在三个人的身上,微风吹来铁英的胡须飘洒、云照的长发飘飞、洒扫和尚光头反射着闪闪的阳光,三个人历经了生死之后,倒是有了些许默契,此刻三人都在默默的感受春天的美好。 咕噜噜~,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三个人猛然想起,好像已经有些时间没有进食了。 “老铁啊,不是说这个无用神功练了之后可以不饿吗?”洒扫和尚摸摸自己的肚子对铁英说道 “为什么我叫它无用神功?”铁英讪笑着说道“想当年那个公子教我的时候,我还是个乞丐,功法呢我自认为学会了大半,但是错误之处肯定是有不少的,所以这个功法虽然神奇,但是不能完全不进食,也不能完全不眠不休,只是可以延长腹内消耗的时长,增加精神力,但到一定时候还是要进食和休息的,所以我才叫他无用神功。” “为什么我还是不饿?”云照摸着肚子,笑着说。 洒扫和尚摸着了一把云照的头,说道”可能你小子天才,神功学得好吧,反正我是饿了,咱们去研究点儿吃的去。“说罢,搂着云照的肩膀起身去了厨房,铁英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这两人仿佛不是什么江湖兄弟反倒是像是一对父子。 洒扫和尚走了两步想起铁英,扭头一看铁英跛着脚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洒扫和尚仿佛想起了什么。 厨房早让野狼翻了个底朝天,云照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找出了一袋子面粉,还有一罐子酒rou和尚自己做的酱豆腐,于是云照蒸了一笼屉的馒头,三个人围在一起,就着酱豆腐吃了起来。 “老铁,这几日我看见你,我时长觉得对你不起。”洒扫和尚用筷子挑起一块酱豆腐,细细的抹在了馒头上,狠狠咬了一大口,十几二十几日没有进食,这馒头刚一入口香甜无比,此刻这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这个馒头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铁英也挑起了一块酱豆腐,送进嘴里,然后也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哎,云照兄弟,我以为你就猪rou炖得香,没想到你蒸馒头也好得很。” “哎,我也看出来,你如今跛了一条腿,大哥觉得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的,我欠大和尚你一条命,你为人大度,与我千仇旧恨一笔勾销,我不过付出一条腿的代价而已。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铁英又挑起了一块酱豆腐,满不在意的说“我此前怎么不知道这个胖和尚有做酱豆腐的手艺,真香。” “老铁,你这境界有提升啊,留下来跟我当和尚吧。”洒扫和尚望着铁英的脑袋打趣道“你这脑型不错,剃光了圆溜溜的,不当和尚可惜了。” “一边儿去,你等我50年,50年后我来这里出家,你把主持让给我。” “50年?咱们三个里,数你岁数最老,云照兄弟,你记得50年后去他坟地里给他刨出来,我这寺主持的位置给他留着。”三人齐齐大笑。 相聚总有离别时,三人在洒扫寺里又过了几日,铁英首先提了出来,出来了应该一月有余,天气早已转暖,刚来洒扫寺时候穿的夹袄现在已经穿不住了,便要回去,二人也不便挽留,便将铁英送出了寺门,二人看着铁英一瘸一拐的走下了山,看着铁英的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洒扫和尚转身回寺时,云照明明白白的瞥见,洒扫和尚擦了一下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