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珽独坐院庭,对影酌酒,嘴里胡乱呢喃不停。 “荀萧...我的荀萧...”影珽又仰首灌下一蛊烈酒,双目涣散失落。 他不过今生是你毒尊的嫡孙,你知道些什么!不过一个顽蛇老叟...影珽嘭地一声站起,白光一闪,庭院恢复空寂。 “...影大人”季盏辗转反侧还是想帮湑濡殽问问湑岄的状况,刚下庭院却看着影珽一阵风似的没了,桌上的酒还在杯中轻晃。 影大人大概是去找灼大人了,他们的关系紧密,从这些日在沦夜阁来看他们的关系绝并非上下级隶属关系那么简单,一个帝级怎么可能为平平无奇的附官去得罪另一个同渊的帝级。 但是,影大人千番万难从毒尊那偷来的嫡孙只封一个附官职位是不是太吝啬了..季盏回想之前经过第几阁层来着看见公示的沦夜阁管理结构,附官可是排在..位列第五。 季盏折回去,不知爬了几层才找到那张挂着的公示图,自己的职位是位列第十三,灼言确实是第五,只不过...整个职级层唯独第五的职位是独一的,列位第二的沦夜督君都有五个之多。 等等..既然是层层相接,那为何我的文告能直达影大人,这么多个中间人我楞是一个也没见过,多少有些蹊跷。 “看什么呢!”白寔慢悠悠下着楼梯,在拐角拍了拍季盏的肩,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湑濡殽。 “我..”季盏抬手欲比划,“嘿嘿,我知道你在看什么!”白寔用指尖在空中圈了圈灼言的名字,“不知道影大人会怎么办,不管了,我们管不着。” “你怎么没在寝房,休息足够吗?”湑濡殽关切道,“嗯,我们直接出发吧。”季盏抿嘴一笑,与二人一同下楼。 是因为湑濡殽的寄灵血至关重要,所以我才能直接同影大人交接工作,白寔也是湑濡殽的夜游巡使,可以更好的保护他。 季盏点了点头,便不再深想。 夜风呼啸,季盏坐卧在飞毯之端,几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对着云端之下星星点点的烟火有些望眼欲穿,自己也不过是一盏忽明忽暗的微烛一般渺小。 季盏没什么宏图大志,只想同重要的人平安喜乐。 “看够了吗?”湑濡殽撇了一眼对着自己发了半天呆的季盏,一脸无奈。 “...”季盏不语,扭过头去。 “我们要飞多久阿..这风吹的我都快蹿稀了。”白寔抱怨一句,“而且你们都不说话,好生无聊。” “那聊点什么。”季盏回答道,回头看着白寔嘴角一扬,“那就聊聊理想呗,本大爷以后要当...赜星第一将军!发扬光大我爹的事业。” “理想...我倒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能查明白自己的身世就好,是个凡人或是小妖都好,总比不清不楚,没爹没妈的好。”季盏也没想到,谈论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明了根源所在,只是还藏了一句话没说,就是陪湑濡殽一起完成他拯救苍生的梦想。 “我看你气质非凡,说不定是何方神明之子哈哈哈哈”白寔笑道,敲了敲湑濡殽的后背,“湑兄弟呢?” “小蠢货的理想是拯救苍生!”季盏脱口而出,被湑濡殽瞪了一眼。 原本是拯救苍生的,可是现在...湑濡殽不语了,其实若能和弟弟一起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非常知足了。 飞的太累,众人决定下街走走,这个点还开着晚市,不减白日的热闹。 “你们注意前面灯火阑珊,有一东西窸窸窣窣的。”白寔突然小步向弄里走去,季盏和湑濡殽也紧跟而上。 用剑鞘撇开草丛,是一只幽幽的山鬼,“已经化形了的山鬼...说,你来此作甚!”季盏上前堵住它。 山鬼见状耷拉着幽绿色的眼皮,在草丛中不敢动弹。“你们..你们是沦夜阁的人...”山鬼唯唯诺诺出了声,“不然呢,你一个山鬼,好好的山里不呆,跑到人街来捣什么乱” 白寔问责道,“我非野鬼,是附近山神的下属...来此办事来的...这是令牌。”山鬼不知从哪掏出令牌,季盏接过,确实是北山神名之牌。 “那你怕我们作甚?”湑濡殽问道,收好刚刚半掏出来的咒符。“我以前在鬼洲地府办事,受过..沦夜阁的人的欺负...一朝被蛇咬,十年都怕井绳呢,那个欺负我的人就是穿的你们这式衣服..” 山鬼唯唯诺诺,趁几人不注意,遁形溜走了。“鬼洲地府?谁会去那阴邪湿冷之地。”白寔见无大事,收起剑鞘。 “山鬼说的,应该是影大人。”湑濡殽接话道,“人洲与鬼洲距离汪洋大海,除了影大人也确实没有人有能力与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季盏点了点头。 “我们这些小辈还是不要揣度影大人的事了,他日理万机的。”白寔的语气倒有些埋怨了,确实北鸢城的任务如果影大人能亲自帮扶,灼大人也不会受苦,重黎也不会沦魔 “大概自有他的道理。”季盏叹了口气,毕竟影大人比我们还着急灼言的事。 确实,此时影珽已风风火火闯到了毒尊九道瞳的宫殿来了,这个名为南诏神境之地。 大殿前并无守卫,甚至有些清冷,影珽并没有冒然进殿,四周的殿柱上隐约缠绕着奇怪的藤蔓,可能有问题。 “你终于来啦!”浑浊古老的声音从殿中穿荡出来,这才是千年毒尊原始的声音。影珽面不改色朝殿内走去,抬手将朝自己飞来的藤蔓隔空切断。 见毒尊肃气掺忧,影珽笑了笑。“想毕,你已经用通心蛊解开他的记忆了。” “你真是本尊见过千年来最卑鄙无耻之人了。”毒尊大骂道,“你自知找不到破解孟婆汤的神药,就故意让本尊拿出珍藏千年的通心草来作蛊,去解吾孙被你封掉的今世记忆。现如今三世记忆皆被我解,吾孙又不愿在本尊身侧长留!太卑鄙啦!” “你...你究竟对吾孙做了些什么!你再胡闹下去..女娲始神是不会原谅你的!”毒尊气得咳血。 “别拿女娲娘娘来压我,今天我一定要带走灼言!我告诉你,从千百年前为了这件事六帝三皇我没少得罪!我就是元神俱灭,重修百年我也要让他在我身边。”影珽大怒,挥手作咒,口中念念有词,便有一股强劲的汹风在殿中宛如巨龙盘旋。 影珽展开了陨天咒,往事也逐渐浮出脑海... 那时影珽还不是现在这副清瘦身躯,意识也懵懂无知,意气风发受女娲始神使命登上灵帝之位开辟六洲。 起初也是有些平均的封地,却遭跋扈帝氏欺压。 无民无子,也没理由守着一片空疆域,在各种歪理与炮火的压力下都被抢占了去。 流落六洲也就罢了,那几帝还怕日后报复,要找人灭口,年少的影珽无奈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胡乱奔波。 那片墨水竹林,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你你你...你这..你是人是鬼阿你!”山前背着锄头的大爷被吓的面色苍白,撒下锄头就跑没影了。 影珽楞在原地,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阿。往一旁的水坑照了照,才发现自己的腹部有一个血窟窿,肝脏已半拢拉在外面,血流满了下身,像个活死人。 灵帝并无痛觉,这一次漂泊流浪也是过于劳累仓促,忘了休整仪表。“但是现在法术也用尽了..根本无力修复阿...”影珽叹了口气,用力扯着挂在身上的破布料想挡住一点。 身上竟盖来一件外袍,影珽吓了一跳,抬头,是一墨发男子为其遮伤。“别怕,我是附近山上一庙邸草神。” 墨发男子前额中风,两鬓稍短留与肩前,他轻手抱起影珽,进了附近一处药王庙,便施法为其包扎。影珽不解,这家伙看着清俊和善,不会是他们派来耍暗招的jian细吧...还是得观察观察。 庙前只有一副陈旧的墨色画像和几支香烛,往后看列架上竟是琳琅满目的药柜,皆是闻所未闻的灵丹妙药。 可惜对我是毫无用处。影珽被男子放下,这家伙明明是药王神却说自己是草神,未免太过谦虚。男子侧身从药柜上拿下一些麻布替影珽包扎伤口。 “我叫荀萧,不必见怪。”男子认真包扎着,用剪子裁下多余的布料。“你受了龙炎毒,不过伤口并无溃烂,自愈能力极高。好好修养应该很快能康复。” 荀萧又拿起一块麻布,浅浅一笑“这是阳春绸,既有止血之效又能消毒止痛,更有促进生长发育的功能。”影珽呆呆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好东西。 “此是上等绸缎浸泡灵岛仙草七七四十九天再晾晒九九八十一天制成...小兄弟贵姓?”荀萧卷起麻布带,突然关切的问道。 “我姓...温,温珽。”影珽有些局促,差点暴露了。这药王神是要向自己推销?好歹也是个药王神,如此没眼力见,竟不知道本尊是谁。 “温先生用了我这阳春绸感觉如何?伤口是否有热流汇聚之感?对吧,这正是...”荀萧还未说完,影珽便打断了,“能否消停一会儿,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开始一股脑儿的说说说。” 似乎有些严厉了,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看这药王神的庙宇也破破落落的,要些小财整顿一下多赚香火也是正常。 “你这阳春绸多少钱?”影珽先开了口,荀萧马上笑了,比了手掌。“五十贯。” ...“你去抢。”影珽马上要拆下腹部这臭麻布,自己逃亡一路也用不了几个钱,且自己何时要受这种资本的苦过,若是现在修养的好。这什么黄金屋都变的出来!一块麻布?要我五十贯? “别别别..”荀萧连忙制止他,“无妨无妨,无钱也不必如此伤害自己。”荀萧叹了口气,回身给一个小蒸炉又舀了一斗米。 “..你做什么?”影珽见他好像要留下自己,正好也逃累了,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个地方歇息确实不错。 唉,我堂堂灵帝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影珽重重叹气,但在外人看来,少年之躯能有多大的烦恼。荀萧为他盛好一碗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自己饿着。” 影珽诧异接过碗,“你不是神仙嘛,怎么也食烟火?”荀萧倒是淡定自若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食虽无感,但入乡随俗嘛。何况自己也是飞升过来的神,以前经历苦难之时也是如此。” “话说你是什么人?受龙炎毒的人多半是被龙族追杀的,你干什么了?竟激怒龙族。”荀萧一边喝粥一边问道,想不到这家伙都猜到这份上竟然还不知道老子是谁... “逃犯,被抓去当边境雇佣兵的妖族罢了。”影珽嘘了口气,现在还是不要透露太多的好。 “我前几天看集市上有龙族的告示,抓到一个逃犯奖励500贯。”荀萧突然来了一句,影珽寒毛竖起。 五百贯可是那阳春绸卖价的十倍阿...这家伙不会掉钱眼儿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