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故死了,庞萌立即派袁六郎回马领将此事报告县令。 一个押往廷尉府的朝廷疑犯死了,县令心知事关重大,带着县丞和县狱仵作匆忙赶来勘查现场。县丞认出另外一个死者衡四,就是几天前来县衙索取马匹的两人中的一个,自称是霍府家丁。县令不敢隐瞒,马上报告太守。北地郡太守也不敢耽误,立即奏报朝廷。 庞萌、袁六郎和徐妪婆媳跟着县令回到马领。赵无故是朝廷疑犯,并无家眷。庞萌一行人还要赶往长安,便与县令商议,将赵无故先葬于此,待他们从长安回来后,再迁回朔方。安葬时,令月神情黯然,又念及自己的冤屈,越发感伤,忍不住嘤嘤啜泣。徐妪自忖对不起赵无故,见令月伤心落泪,心情也是颓丧。 庞萌捧起赵无故入葬时做成的牌位,道:“我们走罢。”一众人找了家客舍歇息。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令月凝视着赵无故的牌位,哽咽着问道。 庞萌苦笑一声:“说来也巧了,我们这一路赶来,到了马领,在这家客舍遇见了淳于几。”便将如何遇见淳于几,又如何得知他们三人刚离开马领,以及找到荒驿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遍。 · 庞萌留在朔方安顿好老母后,也是担心这十人行程安危,就与袁六郎一路赶来,这天到了北地郡治马领县。 巧合的是,淳于几下山后一路疾行,追赶其华和若云。这天,他也来到了马领。 他与其华约好到北地会合,所以进了县城后,就直接去寻找客舍,问到第二家,就看到其华坐在前堂,冲着他嘻嘻而笑。他心头一热,奔了过去坐到她边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便问道:“若云呢?”话刚说完,不知怎地脸一红。 其华歪过头,瞧他窘迫的模样,暗自好笑,故意装作不高兴:“你就惦记着若云。” 淳于几低着头嚅嗫道:“你不是好好的吗。”他不敢看其华,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两人正在与掌柜说话,似乎也要借宿客房。淳于几试探的叫了一声:“庞使君。”那人闻声猛然回头。淳于几大喜,站起叫道:“使君,是我呀。”上前作揖。 这两人正是朔方决曹掾庞萌和狱吏袁六郎。庞萌见到淳于几也是又惊又喜,一把搭住他的肩膀晃了又晃。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说罢,相视而笑。 庞萌道:“走,去食肆用些酒菜。”淳于几点头应诺,回头招呼其华过来,介绍庞萌和袁六郎,又对庞萌说其华是一起去长安的旅伴,说着说着脸又红了起来。 其华倒是落落大方,微微屈膝施礼。 庞萌拱手还礼,笑道:“一起过去吧。” 其华道:“我还有个小meimei,你们先过去。我叫上她随后就过来。” 淳于几、庞萌和袁六郎去了食肆,点上酒菜。不一会,其华和若云也来了。 淳于几举杯道:“庞使君、袁大哥,你们都是好人,我敬你们一杯。”三人一起举杯干了,坐下叙话。 庞萌说道,他也是担心这十人行程安危,安顿好老母后,就与袁六郎一路赶来,也就是在这里遇见淳于几,还不知其他人情况如何。 淳于几道:“我们十人离开朔方郡狱后,便是各自行路,也不知他们走到哪里了。” 袁六郎示意一起举杯,他喝了一大口,道:“我这大哥身为朔方郡狱决曹掾,让你们自行去长安,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 这时掌柜过来添酒,听到他们说起朔方郡狱,又看到庞萌和袁六郎狱吏打扮,笑道:“怎么这般巧啊。前日也有两个朔方的狱吏,在我这店里吃饭。” 庞萌闻言一怔,心里便泛起了嘀咕,迟疑片刻,招招手叫住掌柜,道:“店家,我们或是与他们一起的,正要追赶他们。你说说他们是何模样。” 掌柜将两人的模样描述一番,然后笑道:“还有一个老婆婆和一对年轻夫妇,也是从朔方过来的,好像与他们相识,便在一起吃饭。” 庞萌越发惊讶,待问清了老婆婆和那对年轻夫妇的模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坐在那里发呆。 掌柜见状就要退下,庞萌赶紧将他叫住,问道:“那几个人后来可是一起走的?” “不是,那两个狱吏先出去了,后来又回来了。那老婆婆三人没等他们回来就走了。”掌柜回想了一会,语气肯定地说道。 庞萌发现掌柜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于是笑道:“都是朔方狱吏,我正要找他们呢。谢谢掌柜。”说着摸出一串铜钱塞给掌柜,掌柜推辞不过,称谢后退下。 袁六郎听了半天没弄清怎么回事,放下酒杯,一脸疑惑瞅着庞萌。 庞萌待掌柜走远,问袁六郎:“你觉得那两人是不是朔方狱吏?” “肯定不是。” “他们为何要假冒朔方狱吏。” “是呀,他们为何要假冒朔方狱吏。”袁六郎困惑不解。 “那么,从朔方来的那个老婆婆和一对年轻夫妇,你可知是谁?” “赵无故、令月和赵婆婆。”淳于几毫不犹豫地抢答道。 “对,这两人就是冲着赵无故他们而来的,假冒朔方狱吏,是要让他们放下戒备。”庞萌端起酒杯喝了口,掩饰一下紧张的心情。 “他们与赵无故套近乎,是何目的。”袁六郎还是没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庞萌摇摇头:“不过,赵无故他们也许会有危险。赵无故和令月是我俩押送的疑犯,若有差池,我俩罪不可赦。” 他眉头紧蹙站起身来,冲淳于几拱手道:“淳于公子,我放心不下,这就赶过去。就此告辞了。” 淳于几赶紧站起,拱手道:“庞使君、袁大哥,可要我们一起过去。”庞萌道:“这倒不必。你按期到长安就是了。”说罢与袁六郎一起匆匆离去。 庞萌与袁六郎出城门,沿着大道走了不多远,庞萌便停下了脚步。他朝远处张望了半晌,脸色一会阴一会阳,似乎犹豫不决。袁六郎在旁也不打扰他,等他拿定主意。 庞萌又朝大道尽头眺望许久,终于说道:“赵无故没等那两人回来就走了,肯定是有意躲避这两人。所以,他们不会走大路,我们就走小道找过去。” 庞萌和袁六郎沿子午岭山脊小道赶了一天路,到了浅南镇,便去食肆客舍询问,终于打探出赵无故三人和那两个假冒狱吏的行踪。两人且喜且忧。喜的是没有走错路,可以追上赵无故等人;忧的是那两人也一路跟踪赵无故等人,必然不怀好意。 庞萌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也不敢迟延,两人吃了顿饭稍稍歇息一会,便连夜赶路。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天色放明。这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他俩闪到路边,一人策马从他们身旁跑过。 两人又走了一阵,小道左侧出现了一条岔路。庞萌停下脚步,凝视着这条岔路,若有所思。袁六郎走在前面,见庞萌没跟上来,停下叫道:“怎么了?走呀。” 庞萌心底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时隐时现。他环顾四周,神情茫然。忽然,他目光被小路边的一处草丛吸引过去。那草丛中似乎有件异物,几缕朝霞落在上面,折射出些许光芒。 他心中奇怪,走近了才发觉是一块木牍,因为沾了露水,所以莹莹生辉,自己也觉着好笑,转身要走。他下意识的又回头瞥了一眼,突然觉得木牍似乎眼熟,便上前两步弯腰捡起,待看清楚了脸色骤变。这木牍正是他发给赵无故的符传。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没底,抬头眺望前方。 这条小径被草木遮掩,看不分明通向何处,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瞧见路边有块石碑,写着“浅南驿”三字。俯身察看,蓦然发现小径上有马蹄刚刚踏过印记,心想不好,起身大声呼唤袁六郎过来。待袁六郎过来,他也顾不得解释,道:“赵无故他们有危险,我们赶紧过去。” 两人气喘吁吁赶到荒驿,正好撞见衡三砍伤赵无故一幕。 · 庞萌说完找到她们的经过,懊恼道:“我们还是来迟了。” 徐妪听罢庞萌叙述也是后怕,抚着胸口道:“亏得你们仔细,不然我们也是性命不保。” 庞萌又问起其他人的情形,令月道:“宋伯和颂娘原本与我们一起行路,后来走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徐妪在旁颇是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庞萌思索片刻,叫过袁六郎,道:“这次去长安的路途颇多艰险,我担心的就是徐妪和宋伯。你先行一步,最好能寻着宋伯和颂娘,伴他们一起去长安。我与徐妪一起走。”袁六郎点头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