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几和其华回到庄园,已是夜深人静,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屋,也没点灯,借着月光悄悄说话。 其华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想出来那陌生男子是谁了。” “马贵。”淳于几淡淡道。 其华愕然:“你怎么会想到是马贵?” 淳于几道:“你还记得吗,我们询问买冰纨之事时,那马贵说‘听说秦家女儿死而复生,倒真是一桩奇闻’。你回想一下,我们来县城时,无人知晓若云的死讯。若云死而复生,也只有庄园里的人知道。秦简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还特地关照众人不许再提此事。马贵一个外人,是怎么知晓的?” 其华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与小夫人相熟,小夫人从他手里买冰纨,或许就是与他联络,指使他谋害若云和秦简。” 淳于几点头赞同,可又提出一个疑问:“马贵怎么会与小夫人相熟,为何要听她的话去杀人啊。” “钱呀,给钱呀。”其华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觉得这个问题提的很傻,简直不必回答。 淳于几也没在意,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其华看他憨态可掬,心中好笑,道:“还在想什么呀。”淳于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顾自己想事。少顷,其华突然叫道:“不对。” 淳于几惊醒,仰着脸问道:“怎么不对了?” “你想,马贵乃一商贩,小夫人从他手中买冰绫,即使被人瞧见也无妨,何必要谋害若云。那陌生男子应是另有其人,小夫人要刻意隐瞒。”其华急急忙忙说道。 淳于几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你倒是说说。” “小夫人嫁于秦简并非情愿,心有怨恨,或有jian情。陌生男子有可能就是jian夫,跑到庄园来找她,正巧被若云撞见。小夫人害怕jian情暴露,于是去找来马贵做凶手。”其华说完,双眸紧盯着淳于几,等他回应。 淳于几想了一会:“这样说来也有些道理,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还要谋害秦庄主。”便瞅了她一眼,顺口说道:“你一个女孩子,人情世故倒是知道不少。” 其华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大窘,嚅嗫着:“这不是分析凶案吗。”未几,她“啊”了一声,忽地站起,伸手指着淳于几,一脸怒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淳于几被她吼得愣住了,待回过神一想,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轻佻,便双手作揖赔礼。 其华手指点点他,侧过脸悄悄一笑,过了一会,才哼了一声坐下。 淳于几赔笑道:“你说的不差。不过,那陌生男子无迹可寻,当下我们只能盯住马贵了。马贵若说出实情,那也就真相大白了。”又长叹一声,神情落寞,道:“如此作孽,所为何事。” 其华道:“若云被你救活后回来了,他们害怕秦简发现jian情,就串通谋害秦简,嫁祸于若云。这样,秦家庄园的万贯财富尽归她们母子,那jian夫和马贵也必有厚报。” 这时,阙楼传来子夜敲更声,淳于几道:“明日我们再去找马贵。夜深了,先歇息罢。” 其华呡嘴一笑,也不言语。淳于几这才惊觉两人在同一屋内,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站起道:“你睡罢,我去门外看着。” 其华嗔道:“外面黑黢黢,夜里风寒,弄出病了如何是好。” 淳于几站在门口朝外看看又朝屋里看看,神情犹豫。 其华暗自好笑,板起脸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有何相干。” 淳于几倒也不好意思了,不再执拗,就在门口合衣躺下。 其华凝视他的背影,内心亦是暖流涌动,面带笑意在里厢睡下。 次日一早,淳于几与其华商量先去寻找马贵。其华有些犹豫,道:“我们即使找到马贵,也拿不出证据,他若一味抵赖,我们也是无奈。” 淳于几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 其华忽而灵光一闪,一下子兴奋起来,挺直身子,神情郑重地说道:“我们直接去找县令周不疑,将这些情形说与他知晓,以官府之名张榜缉拿马贵,逼他说出实情。” 淳于几转过脸来,目不转睛看着她,也不言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其华推了他一把,道:“行不行啊?” 淳于几犹豫着说道:“若是寻常案情,这样做未尝不可。但是,周不疑认定就是若云弑父,你找来个马贵,他未必肯信。” 其华好似xiele气,身子也软了下来,无精打采地说道:“那如何是好。我们还要赶往长安,不可耽误时辰的。” 淳于几又想了一会,道:“好吧,还是依你所说,我们先找到马贵,将他送到官府,若审问出结果,就能洗清若云的冤屈,这是上策。若是找寻不见马贵,那就等天暗了,去县狱就若云救出,带她一起去长安。不过,这样的话若云就会被官府通缉,她的冤屈也无法洗清。这只能算下策。” 其华叹了一口气:“果真如此,只好先将若云救出,以后会怎么样,随它去吧。” 两人出了屋,正好碰见谭叔。谭叔见两人匆忙出门,上前拦下,急切问道:“你们昨日可曾见到若云?” 淳于几道:“见到了若云。” “若云可好?”谭叔又问。 淳于几道:“她还好,我们与她说了,会救她出狱。” 谭叔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淳于几道:“我们再去找马贵。”又将自己想法详细说了一遍,认为马贵与秦府发生的一连串怪事有牵连,不过,当下还没有找到他与小夫人勾结的证据,官府未必受理。又说其华怀疑小夫人或有jian夫。 谭叔听到“jian夫”两字,脸色骤变,瞬间又恢复平静,道:“果真如此的话,那马贵与小夫人勾连,必是为了钱财。” 他思忖片刻,道:“小夫人身边不会有许多铜钱,她如果赠予马贵钱财,必然是金银珠宝或绫罗绸缎。这类财物府上都是有据可查的。马贵身边若有秦宅的财物,那就可以坐实他与秦宅凶案有牵连。” 其华大喜,道:“谭叔果然厉害。” 谭叔并不乐观,还是担心若云的安危,神情忧虑,道:“如果找不到真凶,若云怎么办啊?” “我们就去劫狱。救出若云,带她远走高飞。”淳于几神情严峻。 谭叔闻言一震,目光炯炯紧盯着淳于几。 淳于几也未躲闪,两人默默相视。谭叔神情肃穆,拱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谓侠者,乃君也。鄙人惭愧。” 淳于几敛容还礼道:“不敢,小生只是不忍若云再受冤屈。” 他从荒山墓茔中救出若云送回秦家庄园后,又获知她身世悲凉,于是感同身受,心生怜悯,将她视作自己的亲人。 谭叔上前一步,双手搭在他肩上,使劲晃了晃,也不言语,眼眶里饱含泪水。 其华抬头看看天色,道:“我们还要赶往长安,实在耽搁不起。所以若云之事必须在今日定夺。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要救出若云。” 淳于几和谭叔一齐点头,谭叔长揖道“有劳两位了。”淳于几躬身还礼。 谭叔步履匆匆离去,其华望着他的背影,嘀咕道:“这么关心若云,怎么不与我们一起去,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淳于几道:“谭叔是这里的管家,离不开的。我们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