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宗义和马麟儿带着行囊又踏上新的路程,两人先是在许州盘桓数日,接着在一路北行。 现在已入秋,天气微凉,一大早马麟儿便半眯着眼晃晃悠悠跟在马宗义身后,他实在有些累。在许州虽并未耗费精力去对付难缠的邪物,只因为每夜他都在默念师父教的法咒,试图灵魂出窍,但饶是他背的滚瓜烂熟,但自己仍然做不到。他问师父为何如此,师父便道,并非念熟法咒就可以灵魂出窍,得等到一定时机才行,当年他花了半年才灵魂出窍。可是,马麟儿有些心高气傲,自恃自己非常人之智,于是下定决心,每晚要念上一百遍,现在灵魂还未出窍,精力都耗了大半。看着每日昏昏沉沉的马麟儿,马宗义也不责备他急功近利,只不过每每督促他勤练功夫。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家中,父母恐自己在外磕碰,因此日日拘在家中小心养育,吃食每每用心,但日积月累下来,这马麟儿身体还是十分孱弱。而与马宗义一起,一日三餐皆是粗粮,而且每天还行十几里路,不仅如此,早上还要蹲马步半个时辰。而且时不时让他背家伙事。日积月累下来,这身体非但没有变弱,倒是强了几分。马麟儿也感受到自己变化,也明白师父每日督促的苦心。 现在马麟儿摇摇晃晃走着,还没走几步,直接栽了个跟头。原本迷迷糊糊地马麟儿立马清醒,他爬了起来,原来刚才走路没睁眼,直接掉进路边的坑里。而马宗义则站在坑边笑了起来“我说你也是,教你一个法咒,整日整夜的念,你睡不好也就罢了,害得我睡觉也睡不好。我说,你这身子再这样下去,迟早还没学会出窍,就直接去见阎罗王了。” 马麟儿听了十分羞愧“徒儿太过急躁了,只是,师父,我总觉得念了这么久一点起色都没有,会不会是我本来就没有慧根呀。” 马宗义摇了摇头“只是时候未到而已。”然后马宗义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向马麟儿“接着” 马麟儿右手一拿,原来是当初在汝州马宗义拿来分金元宝的小刀。“师父,你干嘛给我这个” “送给你的,好好修炼吧。”说完便背着手大步朝前走着。 马麟儿也一扫颓靡,开心地把玩着小刀。 两人走了半天,这时路上来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前面那辆马车是两马并行,赶马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汉子,长得龙精虎猛,见路上的马宗义和马麟儿,只是淡淡一瞥,十分倨傲。车前头除了那汉子,左边坐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看模样四十几岁,揣着手,眯着眼养神。两人后面整齐地放着十几个大箱子,马车一过,才发现箱子后面还整整齐齐坐着六个年轻人、一个老人和一个五岁小孩儿。那几个年轻人年岁相当,都十八九的样子,都长得十分威武,眼神与赶车人一样,看起来有些傲慢。马麟儿见状,忍不住嘀咕“什么人呀,这么凶巴巴的。” 第二辆马车只有一匹马,赶车的是个中年男子,满脸笑容,看起来十分和善,坐在他一旁的男子年纪约三十几的模样,皮肤微白,红唇齿白,有点女子风范,两人一边赶车一边说笑,同样,那车后面放着许多箱子。马麟儿皱着眉心想道“世风日下” 马车一过,想不到那箱子后也坐着人,不过没前面的多,只有四个十五六的男子和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儿则梳着双丫髻,看样子也不过十岁模样。她本来无聊,见路边的马麟儿与自己一般大小,便止不住地瞅。马麟儿觉得这两辆马车有些奇怪,但见小女孩儿看着自己还带着笑,便赶忙收了眼神。“唔,难不成我说的话被她听见呢?”于是马麟儿整肃表情,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 马车到底比他俩脚步快,不一会儿就将师徒二人甩在身后,原本马麟儿以为不会在撞见,不想,行到中午,师徒二人准备去茶寮歇息,刚好看见棚子外的马车。 “这不是刚才那两辆马车吗?”马麟儿皱眉嘀咕道。 果然,两人一进茶寮就看见之前那群人正分桌饮茶,第一辆马车的人分了三桌,第二辆马车的人则是分了两桌。不过,奇怪的是一队而行,饮茶却各不相干,明明第一辆马车的人余了两个座位,第二辆马车的人却并未上前去坐,而是单独辟桌吃茶。 茶寮店家见马宗义二人便道“客官是喝点什么茶。” 马宗义挥了挥手“什么解渴来什么~不过,你得给我找个歇脚吃茶的地方才是” 店家看了看才发现两车人已经将桌凳占全,见一旁刚好空了两位子意欲询问可否同桌饮茶,但那赶车男子只是横眼看着店家,店家见状也不好多问,而这时,那个略有些女子气的男子一边招手一边道“老先生若不嫌弃,与我们挤在一处喝茶吧。” 店家听了感恩戴德,赶忙将马宗义二人引了过去。马宗义也不介意,乐呵呵地坐了下来,这时,另一桌的男子轻蔑地小声说道“什么人配坐什么位子!” 这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坐不住了,立马拍桌子问道“你说什么!” 那男子想要起身动手,可惜被赶车男子瞥了一眼,只好老实坐下。 马宗义视若无睹只是对着那招手男子道谢“多谢啦” 那男子道“老先生何须客气,在校姓乔,单字慕”然后又指着第二个赶车男子道“这位是姓高,名天龙。” 那赶车男子抱拳作揖“见过老先生。” 马宗义也抱拳回礼“我叫马宗义”然后指着马麟儿“这是劣徒马麟儿。” 高天龙先是给马宗义倒了一杯茶道“看马老先生的样子,似乎是道家前辈呀~” 马宗义摸了摸胡子“哈哈哈,我不过是云游的道士罢了,算不了什么前辈,不过我看二位行装,似乎是唱大戏的吧。” 乔慕笑道“马道长目光如炬,我们这一行正要去开封旁的村里唱戏呢。” 唱戏?马麟儿这才知道为何两辆马车怎么这么多箱子,想来都是行头吧。还有那乔慕为何长得这么女气,看样子应该是唱什么女角之类的吧。想到这里马麟儿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正当马麟儿腹诽自己之前胡思乱想,突然觉得后背被谁捅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双丫髻的女孩。那女孩歪着头道“你叫马麟儿” 马麟儿点了点头“嗯!”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马麟儿,露出银白的牙齿“我叫高小翠,是他的女儿”原来他是高天龙的女儿。接着她又道“你喝好了吗?我们去马车那儿玩吧。” 马麟儿到底是孩子,大口喝了一杯茶便跟着高小翠去马车边玩去了。 那高小翠虽是女孩,胆子很大,见自家马车上堆的高高的箱子有趣,便双手攀上去。马麟儿不甘示弱,也跟着爬了上去。两人就这样坐在箱子顶上。 高小翠荡着脚道“你师父是个道士?” “是呀~” 接着高小翠转头细细瞧着马麟儿,然后捂着嘴指着马麟儿“那你就是小道士咯,我从来没见过跟我一般大小的道士。” 马麟儿见高小翠笑容可爱,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小唱戏的呢” 高小翠道“我才不会唱戏,我连打跟头都不会。不过,我喜欢看戏。我爹的和乔叔叔的戏最好看。” 接着高小翠便讲自己的爹和乔叔叔如何如何厉害,马麟儿听了一脸不屑“我师父才叫厉害。你说的那些功夫再厉害也不能打鬼捉怪。” 高小翠听了略有些生气,叉着腰道“什么打鬼捉怪,都是江湖骗子。我爹和乔叔叔的才是真功夫。” 马麟儿虽不喜与女孩争辩,但见她说师父是江湖骗子便指着高小翠道“你胡说,我亲眼所见,我师父是得道高人,比起你们的花架子厉害多了。” 接着两人便在箱子上开始吵起来,这时,与小女孩同车的一男子走来道“你们吵什么呢” 两人互看对方,先是哼了一下便转头互不理人。那男子只当是小孩儿吵架,无奈摇了摇头走开了。 箱子上两人都安静不语,许久马麟儿才有些不服气“好男不跟女斗,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我师父。不然我可生气的。” 这时,高小翠才转身扯了扯马麟儿的衣袖“好啦,我不说你师父是骗子,不过,你不许说我爹还有乔叔叔是花架子。我们拉钩吧” 说完,高小翠便伸出右手的小指头,马麟儿见她水灵灵眼睛盯着自己,便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小手指。两人拉过手指之后,高小翠便问道“对了,你今年几岁呢。” “我今年十岁,二月的生辰” 高小翠听了拍了拍手“咦,我也十岁,不过我是八月的生辰。你比我大,我叫你麟儿哥哥吧,你呢,就叫我小翠就是了。” 马麟儿听了点了点头,这时小翠问道“你刚才说你见过精怪,那你给我讲讲呗。麟儿哥哥” 听得一声哥哥,马麟儿心中一热,便忍不住将之前汝州美人瓶一事讲了出来。 还未讲到引出小林子时,就听见高天龙声音“你们两人坐那么高干嘛,赶紧下来赶路了。” 小翠听得起劲,便噘嘴道“爹,麟儿哥哥给我讲故事呢。” 高天龙笑道“你下来吧,马道长准备跟我们一起乘车去海慧村呢。” 小翠听了欢笑地拍着手“太好了。” 马麟儿想着能与小翠同行也觉得欢喜,于是两人齐齐爬了下来,坐在箱子后面,众人上了马车。高小翠便开始给马麟儿介绍,原来那四个男子都是高天龙的徒弟,依次叫竹笙,水笙,金管,铁管,他们是一个唱戏班子的,高天龙是班主。而前面的是另一个戏班子,坐在前面的戴帽子男子叫姚运城,赶车的是他的儿子姚凤琨。后面一众都是姚运城的徒弟和帮工。 “咦,奇怪,怎么那个海慧村会请两个班子唱戏呢?”马麟儿再不懂唱戏规矩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村里请唱戏一般一个班子就行了。 竹笙道“那个海慧村村长说一个班子不够热闹,所以多请一个。” “看来那个海慧村还挺富裕的。”马麟儿说道。 这时一旁的水笙忍不住插了话“听说这个海慧村以前特别穷,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呢,突然就变得特别富裕,家家户户是穿绫罗绸缎。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挖到金山了呀” 金管听了一把排在水笙的肩膀上“行呀,到了那儿,你就去山上刨两下,没准儿真被你刨出金山来,到时候,你功也不用练了,直接买个戏班子听别人唱戏咯” 话一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水笙知道金管是打趣自己,也不生气,便双手一枕头,翘着腿道“要是我真挖出金子来,哪还让师父和大家吃着受气饭。切,前面那几个人,活像要吃了我们似地。” “对哦,小翠,我之前走路的时候就见那姚家班的人脾气不太好。动不动都横着看人。”马麟儿问道。 小翠翻了个白眼“哼,那个班主还不是嫉妒我爹,明明是海慧村先请的我们班,后请他们班,你也知道不争馒头争口气嘛。他自恃自家班人多,自然有些不服气。” 原来如此,难怪喝茶的时候都不愿意同桌,原来是看不惯对方比自己先请。 接着几人又是东拉西扯,一直到傍晚,他们一行人才到海慧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