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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聚啸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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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兴难掩失望之情,在车外转顾道:“这跟我印象中的罗马怎竟大相径庭?近看之下,满街都是砖房之类……”

“眼下的古罗马城当然跟咱们在后世绘本所见光景不同,”信孝闻茄说道,“还须要再等上些年,好大喜功的屋大维和擅长建筑的阿格里帕通过他们持续的努力,大兴土木,渐使罗马耳目一新。尤其是阿格里帕出任营造官之后,因其对市容的重大改善而闻名。屋大维曾赞誉:‘他得到这座砖城,留给我们一座大理石城。’为纪念击败安东尼和埃及艳后于亚克兴角海战,阿格里帕建造了罗马万神殿。此后哈德良皇帝致力于再现其辉煌……”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蚊样家伙缓辔兴嗟,“经过许多代人的努力,方有举世惊叹的非凡成就。不过要毁掉也很容易,连年兵劫民患成灾,再恢宏的楼宇经历战乱,转眼便成为一堆废墟。这座古城不只一次疮痍满目,甚至面貌皆非。罗马人对于城市功能设计和构想的完美追求,体现在罗马统御过的不少地方,诸如叙利亚的帕美娜、黎巴嫩的巴勒贝克、土耳其的以弗所等遗迹中,皆能看到罗马人追求城市设计功能完整的影子。但是这些古城大多在天灾人祸尤其战火中被摧毁殆尽,所剩无几。庞贝是当时仅次于罗马主城的最重要的商贸中心,因而它几乎复制了所有的罗马城市设计的精华理念,这些构想甚至让后世的城市规划设计者们都自叹不如。庞贝古城遗址真实地保留了灾难来临前人们生活的样子,让我们看到了当时人们开放、活跃,富足愉悦、广泛交流的精神状态,洋溢着鲜活的气息。在庞贝各条主要大街的交接处,也有不少咱们眼下所见的公共饮水池和水龙头。这些水源大多是引自数百里外的山泉,喜爱沐浴的罗马人不惜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石筑的引水渠,将温泉和清水引入城中公共浴池和饮用。按照高度的落差,经过精密计算,逐渐降低引水渠的高度,这样就产生了自然的喷水压力,两三千年前的庞贝就有了自然压力产生的喷泉和饮用水,不能不让我们赞叹设计者的聪慧和创造力。庞贝的酒肆、公共浴场、面包烘房、印染店、客栈、剧场等等,原本都是人口稠密、商贾发达的喧闹场所,在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的那一刻,生命戛然而止,就此被封存在凝固、僵硬的火山熔岩中。”

“可惜我们来早了,没看到母狼哺育两个男婴的那座著名雕像。”信孝拿着茄子张望道,“埃尼阿斯的后代侬米多尔统治之时,他的弟弟阿穆留斯不择手段,窃取了王位,并杀死他的侄子,又强迫他的侄女西里维亚去做弗斯塔神的女祭司,因为祭司是不能结婚的。阿穆留斯认为这样一来,使他的哥哥就再没有后代,也就不会有人向他报仇了。不久之后,被迫当祭司的老国王之女,与战神玛尔斯坠入爱河,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阿穆留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恨又怕,他命令马上杀死了这个侄女,并让一个女奴将两个婴儿扔到河里去。女奴把两个孩子放在一个篮子里,扔到台伯河边。台伯河正在泛滥,大水不断上涨,一匹到河边饮水的母狼听到婴儿啼哭声走了过来,它嗅了嗅篮子里的婴儿,非但没有伤害之意,反而用自己的乳汁来喂养他们。牧人看到了这一幕,把两个孩子带回家抚养。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一个叫罗慕洛,一个叫勒莫。长大后这两兄弟杀死暴君,并在昔日那条河边,他们幸存下来的地方建立新城,这就是罗马城的由来。尽管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罗马人认为此城是罗慕洛兄弟用智慧和生命建成的,并相信他们是战神玛尔斯与美神阿佛洛狄忒的后裔,依然铭记并传承着这种精神与气节。”

恒兴郁闷道:“然而我听说新城建好之时,罗慕洛和勒莫为了用谁的名字来命名新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罗慕洛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弟弟。”

“岂只他杀死弟弟过?”有乐从车里伸头出来啧然道,“成吉思汗小时候不也为争一条鱼杀死弟弟?根据正史所载,当时由于父亲被仇家毒死,孤儿寡母被族人撇下在荒野里,铁木真母子和侧室的小孩一起艰苦度日。铁木真钓了一尾金色的鱼,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夺去。加之前次铁木真射得一告天雀,亦被别克帖儿夺走。因此,铁木真在一气之下,竞约同胞弟合撒儿用箭射死别克帖儿。铁木真这种同室cao戈的行为,立刻激起了亲生母亲诃额仑的愤怒,引证祖言古语,严加训斥。唐太宗李世民也干过这事儿,你忘了‘玄武门之变’吗?不幸的是我哥哥亦有干过,他让人杀死了屡欲谋逆的胞弟,亦即信澄的爸爸,真是造孽呀!当时我在襁褓里唏嘘不已……”

恒兴蹙眉道:“那时你虽仍年小,但并不在襁褓里。”

“手足情深,”慈祥老头抠鼻在旁说道,“也有重感情的人不兴这样干。别人以为坚忍顽固的小加图不近人情,其实他把一起被李维领养长大的那些小孩儿们都当作亲兄弟姐妹。像他的祖父老加图那样,小加图非常正派。他经常让自己接受艰苦的训练,穿着最少的衣服忍受寒冷和大雨。他只食用身体所需的食物,饮用市场上最便宜的酒。他所得到的遗产完全能够让他生活得非常舒适,但他甘守最艰苦的修行。他长年处于公众关注之外。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虽然内心同情奴隶们遭际不幸,小加图却自愿参加了镇压斯巴达克起事的战斗,那是为了支援他视如亲兄弟的西彼俄。安东尼和他兄弟路西斯关系也很好。但路西斯常听安东尼老婆富尔维娅驱驭,几乎连他哥哥也使唤不动,仿佛没脑子一般。小布鲁图跟他兄弟亦同进退,两个布鲁图斯一起行刺恺撒。说来还真唏嘘,前一年恺撒立下遗嘱,指定德基摩斯·布鲁图斯为第二顺序继承人,想不到大布鲁图斯也参与谋杀他。恺撒为自己可能出世的孩子指定了监护人,其中几个竟是参与刺杀阴谋的凶手。用人不疑,未必有错。然而识人不明,是他最大的失败。”

“老天何时饶过谁?”恒兴在车外叹道,“很快布鲁图斯一家就要付出‘团灭’的惨痛代价了。除了他妹尤妮亚成为雷必达之妻受到妥善保护以外,余皆难免殃及。就连小布鲁图的老婆加图妮斯也惨死在屋大维的复仇风暴中,其乃小加图之女。而小加图的儿子亦陪着布鲁图斯死于腓立比战役,加图一门从此无嗣可传。卡西乌斯在腓立比战役自杀后,其兄弟卢修斯因属于恺撒派,未受牵连……”

“先前安东尼走失了一步棋,”信孝闻茄悄谓,“他不该派卢修斯去招抚希腊那些军团。卢修斯后来成为阿格里帕副将,反过来帮屋大维对抗安东尼阵营,在阿克提姆海战对决安东尼左翼的索修斯……”

“索修斯,”赤膊壮汉下车看见一个拉马缓行的卷发男子拿着长鎗剑盾趋近,就扬手说道,“你们先别跟得太紧。以免冲撞了维斯塔祭司长的贞女团队。你瞧她们走在前边,裙袂飘飘,窈窕的身材多好。我那群老年‘迷妹’为什么没有这样养眼呢?一个个真是让我纳闷……”

我正要伸头去瞧,向匡在街上发出惊叹:“哇啊,广州真大!”众人闻声愕觑,长利忍不住憨问:“我一直困惑,他怎会穿过迷雾从河南那边走来这里了?”

“河南是个好地方,”向匡抚摸着光头乱望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我越看越不觉得像广州,先前谁说这是广州来着?你瞧那些楼阁都很怪异,而且路人亦皆不一样……”

“咦,我似乎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信孝闻茄惑觑道,“罗马广场上那个高声宣布当天面包价格和蔬菜行情的大胖子,你们觉得像谁?”

我投眼一瞅,不禁讶问:“那是幸侃吗?”

有乐摇扇说道:“像不等于就是。”大胖子暂停宣告当天rou菜行情,站在石墩上朝我们这边愣望,似亦自揣纳闷。随即嗓音洪亮地转脖昭示:“经历了一段时期的躁乱不安,随着安东尼回归罗马,渴望继续安居乐业的人们必会重燃信心,预计低迷的市道将要再度趋于平稳复苏。此前根据西塞罗的建议,元老院决定大赦,并支持安东尼完成一年的执政任期……”

“才让我干一年?”赤膊壮汉表示不满道,“利用是吧,一年之后呢?”

慈祥老头挖着鼻孔说道:“接下来你先干满一年,然后再以平民身份出来跟大家一起参加竞选。只要你能赢得选举,又能再干几年。此前不是商量好了吗?雷必达居间斡旋,他认为你也赞同,布鲁图押宝在你身上,说你不是有野心的人。你不会进了城又出尔反尔罢?”

“这不还跟我亲戚恺撒当初被迫渡过卢比孔河之前面临的处境一样?”赤膊壮汉不高兴道,“个人安危要紧,跟有没有野心无关。你们忽悠我先卸除兵权,变成平民,然后再找借口迫害我。别玩这手,我已有两个爹被你们玩死。当年迫害我继父苏瑞的老帐还没跟你清算呢,我mama茱莉亚·恺撒再次守寡就是因为你……不停地害人守寡,你就开心是么?”

“我很开心,”长利爬到车厢顶上憨望道,“终于来到史料绘本里面描述的古罗马逛街了。不知你们有没留意到那边石墩上有个大胖子透着说不出的眼熟……”

“然而我们穿越过来发现许多事物皆跟史料绘本里面描述的不一样。”信孝闻着茄子纳闷道,“撞见过的人物亦与传说不尽相同。看上去没那么‘高大上’,却也跟普通人一般……”

“那些人瞅来不一般,”恒兴按刀提醒道,“大家小心,前边围过来许多人显然目光充满敌意。”

“想是这些当地人毕竟少见多怪,”有乐忙捋衣袖露出一边胳膊,做出随机应变姿态,朝我们示范道,“大家别忘记此前咱们去赴过萨拉丁的鱼羊筵,宴前更换了行头。好在阿拉伯人这些宽松的外袍只须拉起一边,露半膀出外,便能有所改观,变成小加图的兄弟‘嬉皮鹅’这样的罗汉造型……”

车门边那个嘴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着拐杖坐望道:“你们这班后生小子怎般模仿也不会像我兄弟小加图一样‘有型’。旁边还带个有样学样的妞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不笑都已然掉牙没剩几颗了。”车里的小姑娘伸足踢撩道,“大家别跟西彼俄和小加图他们学。我jiejie说这帮老家伙出了名的厌憎女人……”

“我岳父小加图不是你以为的‘厌憎女人’,”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含泪说道,“其实他是被女人坑害得内心受伤太深。小加图最先与一个罗马贵族妇女列皮塔订婚。但是她却嫁给了先前已经与她订婚的西庇阿,小加图被激怒了,想要去告她,但其朋友们劝服了他。同时小加图也满足于创作了一首反对西庇阿的韵律诗。打了多年光棍之后,小加图与一个名叫阿提丽娅的女子结了婚,他们有一个儿子卡图和一个女儿加图妮斯。他的这个女儿成为了我的第二任妻子,小加图后来因为其妻的不正当行为而与她离了婚。由于我岳母她们给他造成太多不应有的刺激和情感伤害,使我岳父小加图变得更为愤世嫉俗,尤其痛恨女人不守节cao,以及那些狂蜂浪蝶,其中包括恺撒。当小加图听说恺撒与我母亲有染的传闻,他就更厌恶恺撒,后来闹得水火不容,至死方休……”

车里的小姑娘抬脚踹他,使其瘀肿的眼圈更黑。有乐忙拉扯道:“先别忙踢打小布鲁图,快带我们去找信雄,好帮你jiejie治愈其老公亦即你姐夫西弥露的沉迷或者痴呆……”

小姑娘提足蹬他,口中嗔道:“我姐夫才不叫‘西弥露’这么傻的名字呢!”

“我觉得你们的名字都好傻,”信孝闻茄说道,“那班跟小加图一起被领养的男孩女童名字便很好笑。由于年幼时就父母双亡,小加图让他的舅舅李维领养。其舅舅也同时抚养了许多小孩儿诸如西彼欧、西彼俄、西比欧之类,以及塞薇利娅·西彼欧尼和小塞薇利娅·西彼欧尼。除此之外,还有小加图的亲姐妹波尔洽,另外还有德鲁苏斯是李维的养子。德鲁苏斯在加图四岁时被谋杀。据他老师说这些小孩每少一个,都给小加图造成别人意想不到的内心创伤。而他从小固执,马西人的首领西罗牵扯到罗马议事广场里一件有争论的事情里,因此跑来拜访朋友李维,同时也与房子里的孩子们见了面。在游戏的气氛里,西罗让孩子们支持他,除了加图以外,所有的孩子都点头微笑。加图却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客人。西罗请他给一个回答,但是没有得到回应。这时西罗捉住加图的脚,将他倒吊在窗外,加图依然一言不发。”

“原本以为西彼俄早就‘挂’了,”恒兴纳闷道,“不料他又冒出来。”

“这个是小西比欧,”慈祥老头在车门边转觑道,“当年小加图刚要发表同情奴隶遭受过分压榨处境并谴责奴隶主的古体韵律诗,就爆发了斯巴达克起义。为支援他视如亲兄弟的西彼俄,小加图不得已只好跑去与斯巴达克战斗。打完仗后至少有一两年拒绝说话,便只深居简出,埋头做诗。然而写完就烧掉……”

“小加图虽然憎恨恺撒派,”那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着拐杖坐望道,“但他也说过,安东尼不一样。他生前曾有预言,安东尼最终还是会站在共和派阵营这一边,但愿他并未看错,而你们也没押错宝,尤其是小布鲁图……”

信孝在我旁边闻茄悄谓:“小布鲁图和卡西乌斯败亡后,他们麾下许多共和派追随者改投安东尼,幸获他庇护,得以免遭屋大维屠戮。距离此刻十年后,屋大维向安东尼宣战,罗马的两个执政官和三分之一的元老逃离罗马本土,奔赴希腊与安东尼和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相会。次年安东尼领衔开唱的终场谢幕演出般的决战爆发,埃及托勒密王朝战船倾巢出动,迎击罗马统帅阿格里帕率领的舰队,阿克提姆海战也经常被史家称为罗马共和国的最后一战。”

“我还是不明白,”赤膊壮汉惑望道,“西彼欧或者西彼俄怎么也上车来了?”

“这个是小西比欧,”慈祥老头抠鼻揩拭道,“当初保民官李维抚养的这班小孩儿长大后,皆亲如手足。布鲁图斯的母亲塞薇利娅·加比奥尼是小加图同母异父的jiejie。由于坊间哄传塞薇利娅成为恺撒的情妇,小加图大为光火。因而对恺撒越发敌视。小加图把女儿加图妮斯嫁给布鲁图,极力劝说女婿布鲁图跟他一起反对恺撒。概因听闻母亲让恺撒睡过,布鲁图亦百感交集,跟着小加图倒向了庞培一方,当时庞培正作为贵族共和派的领袖来反抗南渡进军的恺撒。布鲁图斯的父亲早年被庞培杀害,因此他与庞培结下了宿怨。恺撒在法萨卢斯之役战胜了其最强硬的宿敌庞培,布鲁图斯转而投靠恺撒,并获得了恺撒的宽恕与信任。小加图败亡后,死里逃生的小西比欧跑来依附布鲁图斯一家。你别小看他,其乃布鲁图斯两兄弟的剑术师傅,昔在埃及独斗过托勒密十三世的八法印长老,在激烈的群殴之下,被打瘸了一只脚、失去两根手指、一只耳朵、几颗牙齿、脑子也从而不太灵光……”

“这里恐怕也要发生群殴,”有乐不安地后退,摇扇说道,“要不要再把他推出去厮拼?”

我投眸而望,果然有不少乌布披罩之人挤在路边渐涌渐近,各似神态慓悍的样子,纷朝车前围拥逼视。

“围过来的那些是谁手下?”恒兴按刀惕顾,低声问道,“一个个显得目光不善,分明怀有敌意。”

“当然来者不善,”赤膊壮汉恼哼道,“西塞罗和布鲁图先前还忽悠我,说什么何须带兵,直接走回罗马就行了。然而我看未必有这样轻松平常,幸好早有准备,让我兄弟预留一手……”

我转面询问:“他有多少个兄弟呀?”信孝闻着茄子回答:“马克·安东尼的母亲茱莉亚是恺撒的亲戚,因此安东尼与恺撒亦属沾亲带故。安东尼的父亲奥拉托早年被马略的支持者处死。他有两个兄弟路西斯·安东尼和盖乌斯·安托尼。他的母亲在他父亲死后与苏瑞结婚。其继父苏瑞在所谓伽提林阴谋中受牵连被处死。早年由于缺乏父亲的管教,安东尼与他的兄弟和朋友在罗马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们经常去赌场、酗酒和介入丑闻昭著的恋爱事件中。安东尼一度负债逃遁,后来安东尼傍上了富婆,获得资助去求学并一路从军旅起步发迹……”

“路西斯来了,”慈祥老头望着一大群抄家生赶至的民众,不由微哂道,“早料到安东尼爱玩这手。无非两把刷子,乔妆混入民众和挑动民众。他们几兄弟常年帮助恺撒笼络平民,以广泛的贿赂手法收买民心,恺撒还扩大元老院至九百议员,不只让更多有资格的平民加入,还吸收他的党羽以扩大势力,使得他那些在内战期间表现英勇及有能力的忠诚支持者成为了元老。恺撒这类行为打击了元老院的权威,他这伙所谓‘平民派’在里里外外的大肆鼓噪和胡作非为更加剧了罗马的撕裂……”

“你们不也一样?”赤膊壮汉向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嫩样的他扬手打招呼,随口嗤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帮常以‘好人派’自居的极端保守并且顽固不化的贵族们亦惯于煽动暴民。所谓‘共和’搞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罗马分成两大派,一个巴掌拍不响,谁也别说谁!”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含泪说道:“别忘了你的亲生父亲奥拉托早年是被马略的支持者处死。马略、秦纳与恺撒一样,皆属于所谓‘平民派’,最擅长煽动暴民。”

“然而我继父苏瑞却让西塞罗一伙害死,”赤膊壮汉转觑慈祥老头,恼哼道。“他算哪一派?”

慈祥老头歪戴假发在相互撕扯的人群里正色道:“我作为第三方,无非想让各势力相互制衡,宁要撕扯不休,谁也不可专横独大……”话未说完,假发被人趁乱伸手扯掉。他不禁怒挥老拳,极力阻止争抢抛掷。随即脸挨几拳,眼圈瘀黑。

由于慈祥老头忿然发足踢蹬,场面更为混乱。几伙人相互推搡起来,潮浪般涌来涌去。赤膊壮汉把我拉到他旁边,我见人群里另有一两个看上去更嫩的他夹杂在内,不由讶望道:“那边有个模样像你、但更稚嫩的是谁呀?”

“还能有谁?”赤膊壮汉拉拽我往前挤着走,正觅路穿行,忽有所见,即刻把我撇下,迳直逼视道边一个欲缩不及的疙瘩脸汉子。我瞥见那人慌要掏家伙,却遭旁边暗刃悄捅在先,手捂渗血的伤处踉跄而走,浑不顾及其畔接连有同伙被周围暗刃戳倒,方自夺路匆溜,赤膊壮汉抢快几步,横身挡住,以额顶撞,猛然一磕,疙瘩脸汉子破鼻仰跌。赤膊壮汉又将他劈胸一揪,拉到跟前,挨近睥睨道,“别以为我会忘掉你这张难看的疙瘩脸,恺撒遇刺那天,你带人追了我好几条街,幸亏我跑得快,如今你还想从我跟前走掉?”

我留意到周边接连有些乌布披罩之人不甘被围困,急想动刀子,却纷遭密集拥挤的人群里穿闪出没的暗刃悄戳,顷刻之间捅来捅去,我却看不清究竟有谁乘乱动手,抢先暗加袭算,沿途不断有乌布披罩之人踣倒不起。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乌衣小子满脸沾血地转身,捂腮欲逃,腰后忽挨一刀穿腹,划落肠臓垂淌。乌衣小子痛伏在地,仍要挣扎而起,有个麻布披罩之人晃身移到其后,搁匕抵喉,横抹而过。乌衣小子撇头倒下,麻布披罩之影又悄然隐匿入杂乱的人丛里。

赤膊壮汉揪着疙瘩脸汉子乱掴,不时以脑袋顶撞其额,自亦鼻青眼肿。浑未觉察身后有个乌衣人悄然靠近,刚要出刀来戳,猝挨数根槌子敲头而倒,摔在混乱的人群中,连连遭捅,暗刀子从四周倏出倏隐。赤膊壮汉视若不见,只揪住疙瘩脸汉子抽打,口中逼问:“背后有谁主使?是不是卡西乌斯和西塞罗教你们一路暗算我,倘若你肯指证西塞罗,我便像恺撒对待那些海盗一样,给你个痛快……”

没等问毕,疙瘩脸汉子从袍下悄攥短刀欲戳,一个黑布裹躯之人经过疙瘩脸汉子旁边,突然从布内撩刃削脖,疙瘩脸汉子刚掏刀就溅血而倒。赤膊壮汉甫然一怔,另有个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挤过来拉他便走。赤膊壮汉恼道:“可我还没问完话……”

“我已查问过别人,”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拉他从人群密集处挤出来,低言道。“执意追杀你的主谋是拉比伊努斯,以及小加图的儿子卡图……”

“图三?”赤膊壮汉似觉难以置信,瞠然道。“他为什么要杀我?难道长大了也变得跟他死去的老爹一样固执己见了,记得我从前跟他还算友好……”

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摇头说道:“你和他有何恩怨我不清楚,我已让人通知巴苏斯去追拿拉比伊努斯。听说屋大维亦派手下四出缉杀恶人卡斯卡,那家伙是第一个捅恺撒的凶手……”

“你们不可随意寻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从车窗伸脸,含泪说道,“擅自报复,只会导致没完没了的冤冤相报……”

赤膊壮汉一巴掌掴去,搧在车窗边,叫了声苦,随即恼道:“你还有脸在这儿说嘴?回头帮我把卡图找出来,便着落在你身上,我要当面问他为何连我也不肯放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车内泪汪汪而觑,摇头涩然道:“卡图跑了,你让我去哪儿找他回来?我听他妹说,他最近跟那个最偏激的拉比伊努斯常在一起,你叫巴苏斯到两河流域那边找找看,或许他也要跟随拉比伊努斯跑去帕提亚帝国向‘万王之王’搬兵回来打你……”

赤膊壮汉闻言恼火道:“那我就先打他。”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劝解道:“打什么打?你须先忙正事要紧,帕提亚帝国那边自有文提狄乌斯帮你对付,老哥们儿听我一句,不要总想着往那边耗费精力,唯有罗马这里才是你的重头戏。”赤膊壮汉悲愤道:“你不知道那个‘万王之王’,他从小就让那些未成年的大象欺侮我,在街上围着喷了我半天……”

有乐伸扇遮挡在他腹下,也帮着在旁开导:“还是算了吧,不要跟那些小象计较。正所谓人生如戏,根据剧情安排,当下你须要收拾心情,准备登台演唱。你瞧那边,草台子都搭好了……”

慈祥老头找回假发歪戴在脑袋上,在杂乱推撞的人群里转觑道:“你这个样子登台出场,未免有损罗马人的体面。”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从车窗伸脸称然:“还是先去化个妆再出场表演罢。”

“罗马还讲体面吗?”赤膊壮汉质问,“元老们公然行凶谋杀,罗马的体面在哪里?”

“这里好乱,”车里的小姑娘呶嘴说道,“我不想看到这样子的罗马……”

“罗马哪一天没乱过?”赤膊壮汉嗤笑道,“自从陷入愈演愈烈的派系争斗以后,谁也无心打理,只顾互相推诿,举目一片脏乱差。你看这些市容,沉渣泛起,简直不堪入目。要不是为了亲自cao办恺撒的丧事,我都不想回来这里多待一天。人家埃及那边有个女王到底讲究干净,我常听你舅公恺撒夸赞说亚历山大港那里既清洁又漂亮,难怪他生前念念不忘……你再看看罗马这里。街上竟然有大便,谁屙的?肯定又是那些共和派,不会打架就别学人打打杀杀,一个个死相这样难看,你看那边有好几个凶徒竟还被捅到失禁。就不能死得稍微体面一点儿吗?”

车里的小姑娘呶唇说道:“这里好脏,我想回去了。老姐的别墅那边有清澈的池子,我要去泡脚凉快。”恒兴按刀转望道:“咱们不妨也跟她去,顺便找信雄。”

“不行,”赤膊壮汉阻挠道,“至少要先欣赏完我的精彩演出。屋大维娅,你去跟老姐坐在前排,让我们一起为你舅公恺撒举行盛大的葬礼。屋大维不来就算了,我看他纯属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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