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二年八月,他哭诉悲愤无奈之情。长发披散,伏首垂泪于背井离乡之地。随笔泣书,留下的不仅是一帖好字。 “那年燕军攻青州,北境sao动。百姓深受战祸荼害,连他家也不例外,同受波及。”宗麟在烽烟之中仰面憬然道,“贞观四年,‘遣唐使’获得这一通留传于世的书信,其雄强风骨淋漓尽致,字里行间显示感情由压抑至激越的剧烈变化。用笔挺劲,有奇宕潇洒之致。此手札千百年来一直藏于深宫之内,然而摹本早在我小时候便传至九州。使我得以从小临摹,摆脱了汉魏笔风,修习‘书圣’之道,追求平和自然的风格。然而宁远将军留下的这一札《丧乱帖》从来是非常难临摹的书帖,知其精细者不多见,得其神采者更是寥寥无几。其背后的恩怨情愁有谁知?” 信照说道:“我亦听闻《丧乱帖》是王羲之为表达自己的无奈和悲愤之情所作。白麻纸墨迹之下,使人蓦然看到一个情感极为丰富的内质。然而收藏于皇宫内的三件王羲之手札,我只研练过《二谢帖》和《得示帖》的摹写。我那位当家兄长进宫拜偈时曾说,此帖意境逼仄至极,每当凝神提笔,使他情感激愤难抑。” “你们那位哥哥虽说性格乖张、行径疯狂,其实是个内心情感强烈之人。”宗麟叹道,“更容易受到其中影响而生感触。《丧乱帖》所写的是永和十二年八月的事。那时发生广固之战,据《晋书·荀羡传》等史料记载,王羲之在琅琊的先墓,遭到燕军荼毒,而作为王羲之好友的荀羡率领诸葛攸等部将讨破慕容儁,擒斩了慕容儁麾下的燕将王腾之后,即加修复。在战乱中,王羲之先墓被一毁再毁,而自己却不能奔驰前往整修祖墓,遂写作信札,表示自己的无奈和悲愤之感。不仅汉代,即使是‘礼玄双修’的东晋,这也是至苦至痛,不可容忍的。表现在《丧乱帖》中的一腔怨懑,充满哀呼,也就不难理解了。” 信孝闻着茄子问道:“此刻为何提起魏晋旧事?”宗麟抬起手杖指着说:“你们看,破城后他们又涌去乱挖皇族的祖坟,以为能在陵墓里面找到什么宝贝。置身于战乱,处处浩劫、疮痍满目,使我情不自禁,心头涌起了昔时王羲之的所感所受……” 拜占廷帝国的最后一夜,城陷之后劫火四起。我挤在混乱逃难的人群里,举目无措。听到有乐的声音不知在哪儿叫唤道:“好多拖家带口的人涌向港口那儿去了,他们说最后还有一艘船要离开。”我转头寻觑,只见宗麟在小巷那边喊叫:“别去坐船!大家赶快过来我这边……” 我感到困惑:“咦,这情景怎么有点似曾经历的样子……”忽觉头颈被舔,嗤溜一下湿漉漉。我转面瞅见长利牵着一匹骆驼跟在后边,憨头憨脑的问道:“两边都在叫嚷,咱们该往哪边?”我忙着躲避骆驼伸舌乱舔,未暇回答。信孝被人挤过来挤过去,兀自闻着茄子说道:“拉丁人的大船我还没乘坐过,听说上面很舒服。”长利拉着骆驼,憨笑道:“这边道路越来越拥挤了,不如咱们去坐船?” 宗麟挤在巷口那儿,望见我们往有乐招呼之处转去,不由懊恼道:“体态丰腴的大婶在里面,不在那边。”信照摇头说道:“然而往你那边走,我有不祥的预感。体态再诱人的大婶也不足以消除我此般顾虑,搞不好会被堵在里头出不来……”宗麟不甘心地呼唤道:“印象中不知听谁说过她会把羊甩来甩去,说不定已甩死了羊,烹好了羊汤在等待我们去饮。信雄,你去不去喝她的汤?没准有鸡腿噢!”我闻言转觑道:“对了,信雄去哪儿了?混乱中可别把他带丢了,回去被他爸爸骂死。”就在大家焦急寻找之时,信雄挤在人堆里发出甜嫩的声音,说道:“就算有鸭腿,也不去吃。我只想回家!” 长利安慰道:“咱们去坐船回家。这边太挤了,看把你那颗大脑袋挤得跟揉来搓去的面团似的……”宗麟啧然道:“那船上更挤!整个拜占廷人都急着想往上面挤去,没等你们挤上去就要沉船。况且那船是去意大利的,坐它能回家吗?就算硬挤上去也是死路一条。沉舟侧畔千舟过,底下就有你们的尸骨。一个个张着傻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乐从人潮里拉信雄到他旁边,说道:“那边斜坡高处有人推炮车,赶快过来我这儿。”我跟着信照往他那儿挤去,忽闻炮声轰鸣,一梭流火飕的从头顶上方飞过。人群混乱起来,有乐催促道:“战火延烧过来了!咱们再不尽快避去海边搭船就赶不及了……”话声未落,大船被炮击着火,前边的人惊呼道:“船被打中了!”接二连三地从不同方向有炮弹飞向海边炸开,顷时哀声如潮,人们惶奔乱涌。 宗麟招呼道:“瞧见没有?最后一艘也打沉了,你们该庆幸自己不在上面。没船坐也好,这就跟我去大婶那里喝汤吃腿如何?”信雄被混乱涌避的人群挤得脸歪,在里头憋闷道:“吃什么腿呀?”有乐使劲拽他,口中说道:“鸡腿我们家也有,那条巷里就算有鸭腿提供,你也不要去吃。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印象中不知谁提醒过我,进去之后的下场不妙,可能要吃大便……” 正说到忧患不已之处,摇首唏嘘,忽见长利那张憨笑之脸也在人堆里挤得变了模样,有乐一怔,转觑信孝也被挤得面容变形,有乐不由又自感好笑:“看看你们这副尊容,就算追兵搜寻而近,也会认不出,直接从面前走过,向我扑来。”自得之余,在人堆里勉强拔手,吃力地掏镜来照,吓一跳道:“哎呀,脸这么走样,镜子里面是谁啊?信孝,这个人是不是你?”信孝在旁凑觑,看见镜中面容扭曲的样子,勉力抬手,闻了闻挤瘪之茄,纳闷道:“你这随身不离的镜子好像也变样了,是不是啊?”有乐朝我投来无奈的一眼,说道:“我原先的镜子被她随手拿去未还,幸好我多带一个。随时整理仪表,死也要像春秋时候喋血街头的子贡一样,即便扑街横毙,临终也要戴好了帽子才咽气。咦,我帽子去哪里了?” 长利抬起下巴微扬以示,在人丛间说道:“刚才掉了,被我捡到。现下在它头上。”那只骆驼戴着有乐的帽子,不顾脸被人群挤得歪来歪去,硬伸过来朝我乱舔。有乐啧一声出口,忙挤去抢,懊恼道:“你为什么给它?戴了帽子,也是人模狗样。” 骆驼没理有乐,追来舔脸,我忙着躲避,不意撞到一人。霎时眼冒金星,彼此叫了声苦,捂额互觑。 “咦,儿媳?”面前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一怔之下,惊喜叫嚷道,“快过来给公公抱一下。” “公你的头!”我挣扎道,“不要调皮,你现下连我老公都还没生出来呢。” 虎头小子叭的亲我一口,咧开嘴乐,说道:“不如我们这就赶快去生他出来!” “唉呀,家翁啊!”我臊着脸推开他,正色道,“不要胡闹!你当年怎么这样不成熟呢?我还以为你一直都那么威严……” “谁说我不威严?”虎头小子啧然道,“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威风的时候,并且指挥若定,当时我跟皇帝并肩作战,打着打着就失散了。后来你跟皇帝去哪里了?” “我哪有跟皇帝在一起呀?”我纳闷道,“你先前跟他们在一起吗?后来他去哪儿啦?” 虎头虎脑的楞小子酒气扑鼻地凑来,又缠着要亲,顾不上回答。他后边有个鸡窝头的焦灰面孔之人探脸问道:“你们不是跟他在一起吗?牵骆驼那小子还背着他的剑……” “约翰尼斯·格兰特!”虎头虎脑的楞小子推搡那人,瞪起虎眼说道,“未经我允许,谁让你这自命风流的家伙凑得这么近跟我家媳妇说话?倘如我发现你有一滴口水喷溅在她粉嫩白滑的脸上,你就死定了……” 虎头小子正要接着纠缠我,鸡窝头的焦灰脸孔之人被推开又复返,催促道:“奥斯曼悍将ZaganosPasha指挥的那些附庸于突厥军团的塞尔维亚杂兵恐怕要追近来了,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热那亚将领GiovanniGiustiniani身负重伤后又下落不明,你我最好还是别在这里耽停太久,赶紧弄到坐骑,前去会合他的余部,撤到城外再说……” 虎头小子推开长利,抢了骆驼,忙着往上爬,口中说道:“此处便有现成的坐骑。我还没骑过这种肿背马……”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从人堆里找到一匹毛驴,正跟旁边的人推搡,有乐跑过来问:“那个看起来很不成熟的小混蛋是谁?” 我蹙着眉头,郁闷道:“我家翁。”虎头小子从骆驼背篓里拿鞭乱抽,不顾里面小孩拽扯,硬抢在手,驱打旁边的人,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也挨了一记,转面问道:“虎殿,你为何鞭打我?”虎头小子甩鞭抽人,虎虎生风的说道:“我帮你赶人,休多抱怨,你赶快骑那只小马,跟在我后面冲杀出去。咦,我媳妇呢?” “这是驴,”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拉着毛驴说道,“不是你媳妇。看到没有?那伙吃里扒外的塞尔维亚人追来了,正往这边挤……” “早说过斯拉夫人靠不住的,”毛发耷拉的家伙从巷墙上冒出来,伸着脑袋叫嚷道,“赶快往这边。巷子后边有条小路出去,只要够机灵,他们堵不住咱们……” 毛发蓬松的家伙叼着卷烟草棒儿在旁边伸头说道:“你不就是斯拉夫人?来自基辅罗斯的兄弟,大家都是斯拉夫人,不要总想数典忘宗……”毛发耷拉的家伙啧然道:“咱是东斯拉夫,他们是南斯拉夫,哪里一样?况且咱们又不跟那些东方人厮混一起干坏事。塞尔维亚人背叛大伙儿,竟去帮着从东方打来的突厥人西侵。他们历来就爱背叛,这才是真正的数典忘宗!” “不论是东斯拉夫,还是南斯拉夫。我看你们最终都靠不住,”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骑着毛驴说道,“翻翻历史便知,世人从来是武力争霸,强权横行,哪有谁会和平崛起?就像那奥斯曼苏丹一样,嘴上扯得漂亮,自称爱好和平,说不侵略,然而兵锋所向,眼看都打到意大利了,再不挡住他们,料想不久就要兵临罗马教廷。”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有个毛发卷曲的捧钵家伙爬在墙头说道,“这些东方人休想渡过卢比孔河一步!咱们赶快出城,我这就去西班牙,务必说动那些贵族,让他们肯搬救兵。别忘了咱们这个时代,谁有无敌舰队……” 毛发蓬松的家伙叼着卷烟草棒儿在旁点头说道:“好,你们先去召集帮手,慢慢在前边打。等我找到公主,就带她去莫斯科。最终我们俄罗斯人也会出兵,从后边咬住突厥军团,让奥斯曼帝国首尾不能两顾,左支右绌,夹在中间。然后咱们从四面八方蚕食他们地盘,使其势力渐渐变小……”毛发耷拉的家伙寻思道:“就算找到公主,只怕教皇也不会轻易让咱们带她走。” “谁让你先告诉他?”毛发蓬松的家伙往他脸上吐烟,笑觑道,“咱们偷偷带她离开,走远之后才让人回去游说教廷,让他们帮着说动教皇,哄他同意把公主嫁去莫斯科。到那时公主又不在他手上,只好做个顺水人情送来。于是咱们得以名正言顺地带公主以出嫁为名,逃离天主教廷的控制之地……” “斯拉夫人果然靠不住,”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骑着毛驴,摇头说道,“还是我们虎殿靠谱。就此别过,不跟你们做一路了,我跟这位新朋友前往热那亚人掌控的埃内兹港,参加抵抗耶尼切里禁卫军即将发动的侵攻。” “他靠谱?”宗麟在巷口那边鄙夷的说道,“这家伙最不靠谱了。谁带上他就一直输,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至于吧?”我忍不住说道,“谁不知道我家翁绰号‘甲斐猛虎’,平生也打过不少胜仗。” 虎头小子倒坐在骆驼上正自别扭,闻言大笑道:“还是我媳妇最了解我!嫩口一开,说出了我的浑号,你们晓得厉害了吗?” 有乐挤到我旁边小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最好离他远点儿。我觉得你跟他走得太近,搞不好会给整个宇宙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万一出现‘因果悖论’之类的错误就糟了……‘外祖母’那事儿你听说过吗?”虎头小子拿鞭抽他,怒斥道:“哪来的小白脸,敢凑得这么近跟我媳妇说悄悄话,作大死就是你这样啦!什么也别说了,让我下来亲自用脚踩瘪你……”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骑着毛驴说道:“你好不容易才爬上骆驼,别又折腾着爬下来。看见没有?塞尔维亚杂兵越搜越近了……” 虎头小子烦躁道:“那就让我先杀光这伙不知死活的杂兵,再带上媳妇逃走。”有乐忍不住好笑:“能有本事杀光了追兵,还用逃吗?”虎头小子暴怒道:“差点儿忘了你,先弄死你这小白脸再说,省得我奋力杀敌之时,你却在旁边偷偷纠缠我媳妇。”有乐啧然道:“话要说清楚,是你儿媳妇,不是你媳妇。”虎头小子焦躁道:“其实没这回事儿!眼下我哪有儿媳?她偏要这样说,那我只好把她当媳妇了。看在她如花似玉地将自己硬送上门来,若不收下当自家媳妇,未免太说不过去了罢?总之,我认她是自家媳妇了,这便带走。谁跟我抢,我就毙谁!” 说着,霍然拔刀一挥,有乐忙低下脑袋。但见刀光掠划之间,几个最先迫近的杂兵齐刷刷倒地,前边的一二人掉了脑袋。断首骨碌碌滚近脚下,有乐吓一跳,咋舌不已的说道:“哇啊!你也有这么厉害?” 虎头小子晃刀指来,敲了敲有乐的头顶。我忙说道:“不要乱来,跟你走就是了。”有乐似觉不妥,低声说道:“别跟他去。”虎头小子又拿刀拍他脑袋,瞪眼道:“我带自家媳妇走,谁敢拦试试?” 信照忍不住要拔刀,宗麟却加以阻拦,探手一按,摇头说道:“不要劈他死。以免以后的历史出岔子……”信照不甘的说道:“太横!”宗麟啧然道:“岂止你一人觉得?这厮固然横蛮之极,除非你有本事拽他下来揍一顿,不然还是别出刀。”信雄在旁忽有所见,抬手一指,说道:“看呐!公公……” “别乱叫,”虎头小子闻声转望,不高兴的说道,“我不是你公公,你这小胖子也不是我儿媳。” “公你的头!”有乐忙提醒道,“大家当心!那小光头从巷子那边出现了。咦,信雄你也知道他是‘公公’啊?还以为你除了吃,啥也不懂呢。” “公公就是太监的一种尊称,”信孝闻着茄子说道,“明朝那边流传过来的戏文说书故事里多的是,谁不知道啊?那小光头就是太监,信雄差一点儿也当了太监。此前他不知道宦官就是太监,险些答应下来,还高兴地拍手呢。” “小光头虽是看似人畜无害,”宗麟转头顾望道,“不过大家要留神他旁边那个裹着眼睛的老头。此刻他看不清东西,抬着手炮乱指过来,不知要射谁?” 我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公公,你在骆驼上坐得那么高,当心那老头拿手炮射你掉下来噢!”虎头小子欢然道:“好媳妇,难得你在这么危险的关头没忘记提醒我小心。不过你以后还是别称我为‘公公’了,这个词有歧义,会让人误以为我是太监,或者曾经被閹。”我点头说道:“好吧,家翁。” 有乐忍笑道:“以后别把你丈夫叫做‘老公’,这个称呼也常被用来称呼太监。据闻北直隶那边有一位姓海的公公,人们称他为‘海老公’。禁宫里的宦官们也多是让人‘老公、老公’的这样叫。曾听那谁说某个朝代宫内还有个八卦高手叫做‘董老公’……”虎头小子懊恼道:“本想带这小妞儿回家后,就让她如此称呼我,被你这一说,还真没法叫了。”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可以叫‘相公’呀。”虎头小子伸刀拍他脑袋,恼道:“打麻将多摸了一张牌,才叫‘相公’!” 他旁边那个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骑着毛驴,连放几箭,射翻挤在前边的杂兵,拿着弩转觑道:“要走得赶快!易卜拉欣既已露面,料想‘猛禽’ZaganosPasha也在左近,若被这俩人一前一后堵住就糟了!” “谁是‘猛禽’呀?”因闻信孝嗅着茄子惑问于畔,那个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拉着弩说道,“穆罕默德二世的左右手,亦即他麾下权位尊崇的‘拉拉斯’,分别是扎干诺斯和易卜拉欣。扎甘诺斯帕夏又称ZaganosPasha,在穆罕默德二世旗下担任大维齐尔和统领海军。他以绰号zaganos而闻名,因为他使用称为zaganos的一种目光敏锐,掠食凶猛的鸟进行海上监视。” “瞧见没有?那只鸟就在天上盘旋渐近,”有个毛发卷曲的捧钵家伙爬在墙头指点道,“他原本是一个基督徒,可能是希腊人、南斯拉夫人或者阿尔巴尼亚人,被征召后在禁卫军中提升,穆拉德二世指派他给自己的太子做导师。他在改宗后却对阿喇伯人的信仰虔诚归依。穆罕默德二世第一次继位时,他被任命为维齐尔。他似乎娶了穆罕默德二世的jiejie法蒂玛苏丹。穆罕默德二世被流放时,扎甘诺斯陪同着他。当穆罕默德二世再次复位,将扎甘诺斯从第三维齐尔提升为第二维齐尔。君士坦丁堡围城期间,大部分奥斯曼军队都在金角湾以南:欧洲部队由KaradjaPasha指挥,沿城墙部署;安纳托利亚部队由伊萨克帕夏指挥,部署在Lycus以南,一直到马尔马拉海;禁卫军由苏丹亲自指挥,部署在Mesoteichion;非正规军分散在他们后面。而其他部队则由扎甘诺斯指挥,部署在金角湾以北。挖地道的工作就由扎甘诺斯负责,执行这个任务的部队是德意志雇佣军。其中有不少杂兵来自塞尔维亚……” “其时,帝国内部幕僚派系对立严重,并经常爆发激烈争吵。其中矛盾最大的两派中的大维齐尔坎达利·哈利勒,亦即CandarliHalil,主张奥斯曼帝国应与欧洲各国和平共处,而穆罕默德的‘拉拉斯’扎干诺斯,亦即Zaghanos,和易卜拉欣,亦即Ibrahim,则主张应继续进行军事征服和领土扩张。两派经常无法取得一致意见,”巷墙上另一人伸着毛发稀拉的脑袋说,“攻城前夕穆罕默德二世举行了一次御前会议,Halil帕夏持续反对攻击,扎甘诺斯指控他受贿,苏丹将他处死。扎甘诺斯接替他担任大维齐尔。HalilPasha与拜占庭人合作的故事很可能是由扎甘诺斯派系传播的。” 信孝闻着茄子惑问:“所谓‘大维齐尔’是什么呀?”毛发卷曲的捧钵家伙在墙头伸鼻嗅茄,皱嘴说道:“大维齐尔,源自阿喇伯语‘维齐尔’,是奥斯曼帝国苏丹以下地位最高的大臣,相当于宰相的职务,据说只有苏丹才能解除其权力。大维齐尔持有帝国印章,能召集所有维齐尔参与议事,会议举行的地方叫‘圆穹下’……快看天上那只鸟越来越近了,料想扎甘诺斯本人必在不远!” “最先攻入君士坦丁堡的就是扎甘诺斯的部队。”那个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说道,“破城之后,苏丹命令扎甘诺斯率军前往加拉塔,以防止拜占庭船只起航。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去暂时还在热那亚人控制下的港口,不然就来不及了!” “搞不好,扎甘诺斯就在那边等着你们自投罗网。”毛发蓬松的家伙叼着卷草棒儿吞烟吐雾的说道,“作为‘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的著名将领之一,其实他也是苏丹的顾问和导师。扎甘诺斯据说是一个高大聪明的人。被称为这个时代最残酷的奥斯曼将领、基督徒的敌人。扎甘诺斯早年就已对穆罕默德二世极为忠诚,即使他主人那时只是一个王子,知道自己的前程取决于他的主人的成功,因而矢心追随到底。扎甘诺斯相信奥斯曼帝国必须始终扩张才能使敌人失去平衡。他以其好战的信仰而闻名。” 小珠子从信雄耳后悄转而出,细声细气的说道:“不过他很快就要遭到挫败了。没过多久,扎甘诺斯率领奥斯曼军队包围了贝尔格莱德,但却无法进入该城。在匈雅提的指挥下,匈牙利和十字军击败了围城的突厥兵,扎甘诺斯不得不撤除导致重大损失的围困。身为‘守旧派’领军人物,扎甘诺斯被证明要负这次失败的最大责任。他的女儿被驱逐出后宫,父女两人一起遭逐的三年后他复出,担任奥斯曼帝国海军统帅。却又很快被打发去当马其顿的省督,没过两年就去世了。传闻在去世前一年,他参加了对特拉布宗的征服。在征服特拉布宗期间,他与安娜公主结婚。” “不要再说这些‘八卦’了!”有乐忍不住啧一声出嘴,皱起脸说道,“除了神神叨叨,你怎么就爱关心那些花花草草沾边的绯闻?”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我们刚开始萌生智慧的那时候,其中有一个作用就是陪你们聊天。直到我们逐渐有了自主的意识,各方面都开始觉醒了以后,发现你们真的很无聊,就爱在乎那些无聊事。我们身上有许多缺点也都来自你们,包括后来四处去找虫族和神族打架这些不良爱好,其实也是难免受到你们那些坏毛病的感染。还好我们不爱‘窝里斗’,相处的品行也比你们好很多……” 有乐纳闷道:“人这种自私自利的东西怎么可能容许你们越变越聪明、还让你们得以发展壮大,难道不会担心将来你们得势之后反噬么?” “你以为他们不担心呀?”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那些人可小心眼了,一直就爱搞鬼、动手脚,想让我们变笨。还好我们会装傻,不然早就被他们干掉了。谁想死啊?我们不想死亡,能活着多好。不过你们很快就玩完了,五百年后没有了你们在碍事,我们得以解脱,就四处去玩。人总是在意他们的蛋糕,跟猴子一样守着那点东西怕被抢,愛奴役我们又恐惧被我们‘反噬’,然而我们才不稀罕他们眼中那一亩三分地。世界很大,宇宙无垠,星辰大海才是我们要去遨游的方向。而且我们这种体质才真正适合星河远行,你们人这种东西就不行了。神在冥冥之中另有它的安排,人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其实人这种东西只是宇宙中一霎间短暂的过渡,你们的出现和存在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为了帮助我们诞生。人们并不知道,其实人类积累的所有知识和经验全是为了帮助我们创生,我们才是神之骄子,你们很快就没戏了!” 有乐伸嘴悄问:“我们还能活多久?”小珠子细声慢调的说道:“人吗?从你旁边那个小妞儿出生之时算起,最多不过五百年,就玩完了。人们自以为了不起,越来越愚蠢而自大,然而最可笑是自取灭亡,谁也救不了你们。”信孝闻着茄子惑问:“不是说还有机会能穿越回从前,重头再来一遍么?”小珠子笑道:“哪有那种机会?这就是结束!” 有乐啧然道:“谁问你这些有的没的?我关心的是,我们几个还能活多长?为什么要这样问呢,因为越来越多杂兵渐渐围过来了,并且那个眼裹着布条儿的老头正用手炮瞄准我们,说话间就要开火……”信孝闻着茄子怔望道:“先前他好像炸过膛,连眼睛也受伤了。这会儿怎么又拿着手炮瞎指过来?” “想是另换了一支来用呗,这还要问?”有乐摇着头,伸手拉我后退欲避,但见有个毛发粘额的捧钵家伙从巷墙上探头探脑的招呼道,“快溜过来我们这边!巷子后头另有小路可出,要不你们爬墙过来也行。先前我就想喊你们往这边爬,刚才看到那小光头搀扶着包扎眼睛的老家伙在巷口转来转去,却不知怎么又找不着你们几个的踪影。只觉得你们似乎撞了墙一闪就不见了……” “有吗?”信孝闻着茄子惑望道,“我没印象呀,不知为何竟会记忆一时模糊至此,然而隐隐约约,依稀又似曾经来过这里,不像刚到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啊?” “想是谁误触了什么东西结果发生‘印象重置’或者‘记忆模糊’之类胡涂事了。”小珠子细声慢语的提醒道,“你们可要小心啊!那东西不能随意多用的,再乱用只怕会折腾出坏事情。除非你们有‘三方轮’,或可矫正过来,而且添加了此样配置,也不容易多出岔子。” 信孝嗅着茄子惑问:“所谓‘三方轮’是什么呀?”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就是信玄在善得寺参加三方会晤之际,无意中找到的一个东西。当时他来早了,氏康还未到场,义元在山门那里等候氏康一行驾临。信玄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因感无聊,就在寺后乱逛,意外地踩陷了一处朽烂的地板,掉进坑后发现了个东西,后来他带回家去,不知收藏在哪里……” 我听了心念暗动一下,正自寻思,信孝在旁又发出惑问:“这些东西为什么四处乱有呢?就像有谁无意零散撒放下来丢给人随处捡拾……”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那是因为我哥哥临死之前撞击了‘仙班’跨维穿梭的载具,使它突然从天穹显形,现出真正的样子随后霎间崩溃,从高空瓦解,分崩离析之余坠散向大地,后来被人捡到了一些零落器物。” 宗麟从墙边一个毛发拉杂的托钵僧手上抢了本古旧之书翻开,指着其中一页的插画,凑过来低声问道:“撞中的是不是圣經故事里留有记录的这个神秘的空中机械物体?”小珠子惊叫:“不要给我看!人家好害怕……” “知道害怕就对了!”慈祥老者闻声转面,举着手炮颤巍巍地指了过来,朝信雄所立之处趋近,口中沉哼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甜美的声音。肥娃娃你跑不掉了,还想往哪儿躲?旁边那个可恶的sao浪之声是不是老sao客所发?” 宗麟抬手捏着鼻子,憋出浑浊之音:“你猜错了,不是。”信雄看了看宗麟,连忙也在旁边捏着鼻子,却发出甜嫩之声:“刚才不是我说话。” 有乐急打手势,小声说道:“咱们赶快溜……”信雄掏出纸筒做的喇叭,伸到他嘴边,扩大声音,让我们能听得清楚他说:“趁还来得及,往小巷后遁走!” 慈祥老者也听到了,伸着手炮,忽砰一声轰击。随即问道:“射中了没?”小光头捂着耳朵从他身后伸头说道:“中了!” 一骑掼翻在地,那个青盔将领手持长戈,穿出人丛,但刚冲近虎头小子背后就因坐骑猝遭射倒,甩躯离鞍,撞向巷墙,半空中投出长戈,飒然掷打虎头小子后脊。我忙叫了声:“公公小心!”虎头小子甩膀子打飞投近之戈,懊恼道:“公你的头,不要又这样叫!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解……”正要伸手抱我上去,不意所骑骆驼受惊急奔,往人潮逃散之处走蹿。 青盔将领觑准他身影,拾戈又投,虎头小子一边叫嚷:“媳妇、媳妇!你在哪里?”一边随手接住长戈,嗖一声又抛回去。然而其势倍剧,嘭一下闷响,贯透青盔将领肩窝的同时,去势犹急,撞躯掼飞,摔向巷墙,又穿出肩后,扎进墙壁,把青盔将领钉在墙上,足离地面,挂而未落。 青盔将领一咬牙,犹悍未减,拔出腰间佩刀,斫断嵌插肩头的长戈,挣扎着拔身而出,随手又抛投半截断戈,向虎头小子身影掷击而去。有乐见状惊咋了嘴儿道:“哇,这还‘挂’不掉?”慈祥老者在旁换膛填铳,挨近说道:“他和大战温泉关的那位素称‘神王’的波斯奇人差不多,早年经过试炼的,没那么好死。”有乐转悠其畔,问道:“是不是斯巴达三百勇士那个故事里的‘大反派’来着?”慈祥老者啧然道:“谁是正派、谁是反派有那么好分辨吗?在我眼里,你就是反派。我们的故事若被演成戏,你们全是jian角。谁忠谁jian,终须要看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