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闹的人群中,魏平也前呼后拥地入了场。 不过虽然魏平排场不小,但显然正主的脸色不太好,脸都是阴沉沉地。 魏平手下离他最近的仆从低眉顺眼地陪着笑,口中还念念有词: “少爷您别恼啦,今儿海折兰来了,我们定当好好教训她!” 魏平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今天是三公主的生日宴,我真想当中打死她。” 旁边的一群公子贵女还在宴会入口附近聊天赏景,看着魏平面色不善地路过,纷纷八卦起来。 这个说:“你听说了么?魏平前段时间看上海折兰了,然后被海折兰嫌弃,闹了个里子面子全丢了。” 那个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听那段说书了么?坊间故事都传遍了!” 另一个又问:“那段子我也听了,形式倒是有趣儿的,不过轩辕至当真看上了海折兰?又是新收侍妾,又是海折兰的,轩辕至的性情怎么变得这么快?信息算不算属实?” 那一个插话道:“信不信随便你。” 魏平坐在位置上,来来往往宾客热闹,他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自斟自饮,与周围气氛似乎格格不入。 旁边的侍从看着焦急,但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一个看上去非常冒失的灰色身影直接撞上了魏平的侍从,把他撞的一趔趄。 “你干什么你?哪家的下人,这么没规矩?” 只见一个灰衣服的小仆从一身瘦弱的身子骨被包裹进下人衣服里,点头哈腰地陪笑着。这小仆从一仰头,露出黑炭一般黑黢黢的脸,仿佛在农家的大太阳地里干了几个月的农活一样。小仆从开口,声音粗嘎呕哑: “这位爷,对不住。我替家主子给海折兰姑娘递信,怕两边贵人等急了。不小心冲撞了您,请您海涵。” 然后这小仆从似乎颇没有眼力见,眼见着魏平的脸听到“海折兰”三个字后rou眼可见的涨了个通红,路过魏平的位置时还火上浇油一般自言自语道: “这海折兰姑娘的休息处好像是后院小花园的东厢房,这地方到底怎么找啊……海折兰姑娘这么妙的人儿,还和我们公子诉苦来着,说之前沛水画舫上还有那种没有品味、不懂音律的好色之徒逼着她弹曲儿。这等女子怎么是那种焚琴煮鹤,死气白咧硬往上凑的人能染指的呢?也就是我家公子,值得海折兰给弹曲儿。” “咣——”一声巨响。魏平摔了酒杯:“这是谁家的仆从,给我拉出去打死。” 可魏平的手下正要抓人时,却发现还哪有那小仆从的身影? 魏平怒意更甚,直接往后院奔去。 --- 后院小花园的角落。 虽然这里被称为小花园,但公主府是皇家的别院,皇家的郊区别院哪有不气派的?光是这小花园就有好几亩大小,用现代的换算方式就是一千多平米。假山、凉亭、小桥、流水,无一不有,此时这里人迹萧疏,大家都在前院忙着宴席,而东厢房的微弱灯火则掩映在这一片葱茏之中。 一个灰衣小仆从看这里灯火昏暗,四下无人,悄悄溜进小花园。她找了个角落脱掉了那一身灰色的宽大衣服,露出了衣服下面的一身女装。 她就这月光和小溪洗干净了自己脸上的药水,肤色便变回了少女的莹白。看着面容,不是凌照雪是谁。 只见她拿出袖子中的药水,在脱下的灰色衣服上一洒,灰色衣服便迅速变质成了齑粉,消失无形。 凌照雪刚咽下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声音还没变回原声,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轩辕至大佬的东西也太好用了吧,下次应该趁他不注意多顺几瓶。” 然后她躲在角落,等着改来的鱼上钩。 没过几分钟,只见魏平带着自己的亲信狗腿子气势汹汹地路过了小花园。 凌照雪悄悄一笑,鱼上钩了。 这次的计划很简单,海折兰是等级比较高的乐妓,赎身费用高,但也锦衣玉食。但是乐妓一旦犯错,就会被发落成私妓,那么籍贯价格就会大跳水,这样凌照雪的工钱就刚好够买下海折兰了。 而让海折兰犯一个足以被贬下籍贯的错,还不能错大到动刑,就需要动点脑子了。于是凌照雪设计了这么一套引魏平出洞的计划。 先是把魏平爱慕海折兰,然后海折兰看不上他的故事说得全城皆知,然后在宴会当天给魏平透露出海折兰的落脚地,好让魏平找她算账。这样一来二去,拖一拖时间,海折兰耽误了公主生日宴的奏曲,错又是魏平背,刚好有了贬下海折兰的余地。 现在魏平到了,剩下的就看海折兰发挥了。 凌照雪蹲在小花园,一边注意者东厢房的动静,免得魏平真的伤害了海折兰,一边靠着自己还不错的耳力听着公主府宴会的动静,顺便驱逐闲杂人等,使东厢房这边更好地拖时间。 --- 皇家别院,内室。 富丽堂皇、花团锦绣的屋子被一地散落的绫罗绸缎堆满。站在屋内正中间的女子一身镶金的粉红袍子,满面泪痕地狠狠将手里的玲珑盏摔在地上。 “啪——”玲珑盏落地一霎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吓得陪在一旁几个侍女直接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不是粉红,就是玫红,就是嫣红。今天是我的生日宴,父皇就让我穿这样的礼服见人?当我不知道正红色是给谁准备的么?她们母女,什么都不要,父王还上赶着给着、留着。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小侍女们早已经见惯了杜萱萱一有不顺就发脾气的样子,但也不敢表现出厌烦,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时门又开了,进来的小侍女看气氛不对,也赶紧跪下了,抖着嗓子说:“公、公主……杨太傅的夫人已经等在门外了……” 杜萱萱听到杨太傅三个字才脸色稍霁,做回了椅子上。她看着自己镜子中的容貌,白瓷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眼波如同雾霭浓厚的烟波般迷离,眉毛浅淡如秋日的柳叶,红色的朱唇,戴着宝石指套的手指轻点了下嘴唇,更显得嘴唇娇艳欲滴。她痴迷地欣赏了一会儿镜中的倒影,心情好似好了不少。 “是啊,今天杨太傅的长孙来了,听说天机楼主轩辕至也来了。杨太傅的长孙叫……杨……” “杨维舟。”看公主不生气了,一个面色机灵的贴身侍女赶紧站起来,一边伺候公主继续梳妆,一边接话。 “嗯。穿不穿正红先不计较了,今天毕竟是我的生日宴,鲁都的青年才俊都在场。” “是啊是啊,他们一个个,肯定都会为公主的美貌着迷,哪怕是轩辕至都不会例外。”那机灵侍女接话道。 “就你会说话。”杜萱萱满意地笑了笑,问道:“今天还有哪些人来?” 那机灵侍女回忆了一下宴会名单,又说了几个,然后想到:“还有魏平……” “魏平啊,那不是二姐母妃家的么?论辈分倒是我表哥,就是模样和性情都不怎么样。一会儿他要是被我的美貌迷倒,我肯定会当众羞辱他,让他断了这痴心妄想……” “魏平哪干高攀公主您啊,听说他前不久被一个叫海折兰的官妓迷倒,就连官妓都没看上他。”那机灵侍女一时得意,无心说道。 “崩——”原本微笑着摆弄手里指套的杜萱萱脸色一僵,手下狠狠一顿,宝石指套生生从指甲上掰了下来,掉在地上落下了声响。 然后杜萱萱脸上浮起朦胧的微笑,她缓缓问:“魏平明明在几年前就见过我,却心心念念一个……官妓?是么?” 那机灵侍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那魏平有眼无珠,欣赏不来公主的万千风姿。那海折兰哪有公主您美貌和风骨的万分之一……” “海、折、兰,是么?我记下了。”杜萱萱看那侍女没反驳自己的话,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可眼神却越来越冷。 不一会儿,杜萱萱终于轻笑出声,室内仿佛又一片祥和,可那些侍女只觉得脊背发凉,一个一个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的腿都快跪的失去了知觉,她们终于听杜萱萱轻快地声音说:“走吧,再不出去,杨夫人和宾客们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