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把桶拎出水槽,说这话说的也不假,我这辈子就想有个姑娘,可我家那死老婆子,生一个是个蛋,生一个是个蛋,没把我气死,我有心再卖点力气,可是不行了,世道乱了,家里那两个蛋蛋总比姑娘能扛事,我也就认了。现在世道好了,我再想生,老婆却把门关了,咋说也不让了。还好有瑛子,要不然就像你说的,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儒成叔说:“老何,你是个好人!”
何叔摆摆手,都是缘份。瑛子的父母死的早,我和瑛子的爸爸是一个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我打小就喜欢这孩子,现在她要出门子了,我师哥死得早,打哪论,我也算得上是瑛子最近的亲人了,你说,姑娘这么大的事,我是不是应该送送?我不送谁送,谁还比我有这资格送?没别的,就是两桌席,都摆在家里,平时相好的邻居都过去凑个热闹。一会儿瑛子从我那儿走,咱得给孩子热闹热闹。儒成叔听得连连点头,说的对,一会儿我们都过去。
何叔说,你这行了,我还得专程去请下周家嫂子。瑛子能活着长这么大,我不敢贪功,那可是周家嫂子从嘴里一口一口省下来喂活的!儒成叔也由衷地说:“那是,那是。”何叔说完拎着水走出水房。
这时,母亲正坐在自家门口给姚强缝着棉衣。姚强懂事地趴在姥姥的背上,看那几个小孩子玩。母亲眼里看着大院中的一切,耳里听着何叔等人的言语,脸上露出笑容。见何叔走过来。母亲挥着手说,他叔,我一定去,你就别麻烦了。你也累了,快坐下歇歇脚吧。何叔却还是走了过来,从母亲手里接过小板凳,挨着母亲坐下。
何叔说:“老嫂子,今天瑛子出嫁,我让她从我门儿走,别人我都可以不问,但是不能不问问你的意见。”母亲把作活针在头上蓖了蓖,说这事不是已经定了吗?为这你也来过,咋还说个没完?何叔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觉着心里有话想说,不说心里就不痛快。母亲理解,说你这是打心里为瑛子高兴,嫂子懂。
何叔说:“我一早就让傻强去接二丫头了,咋这个时候了还没来,不会是厂里今天有啥事吧?”母亲说:“不会,咱家那丫头打小就跟瑛子对脾气,我想她一准和瑛子一道过来。咱不管她,先到你那儿坐坐?”何叔说:“好啊,我一早就让孩子妈把炕烧上了,嫂子腿脚儿不好,这咱知道啊!”母亲笑着,就你心细!
瑛子一身新人打扮,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得出姑娘今天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刘海梳得锃亮,鬓边还特意配了只红色发卡。脑后两条辫子,整齐地垂下来。
这时瑛子怀里捧着个盆,说不出的兴奋。二妮紧伴在侧。传海扛着一卷新铺盖和一众邻居像迎亲一样簇拥着瑛子走进胡同。
队伍的后面是今天来迎亲的队伍。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衣着整洁,略有些秃顶的男人。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抱着14寸黑白电视机的青年汉子和两个抬着单缸洗衣机的棒小伙。再后面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也由两个人抬着。再后面还是铺盖,崭新的缎面在迎亲者的肩头颤动。
瑛子幸福地眩晕,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二妮。二妮亲切地笑着,拉了拉瑛子的手。两人挽着胳膊走进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