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醒过来后,他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除了头撞伤的部位还有点疼之外,身上其他部位几乎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毕竟冷锋平日里经常锻炼身体,而且武植崇文尚武,从小就习武健身,身体素质也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恢复得很快。 起身穿好衣裳,冷锋就往洗漱间走去,准备洗漱。当他拿起刷牙用具时不禁惊呆了,手中的刷牙用具竟然跟现代的牙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用竹木做柄,一头植上马尾,就叫“刷牙子”,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牙刷!蘸上青盐和药材制成的牙粉,喝口清水,左刷刷,右刷刷,很有现代范儿!冷锋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现代。 惊讶之余他不由得感叹:我们老祖先的智慧还是蛮高的嘛! 洗漱过后,冷锋到厨房吃了点咸菜粥,见小娥还没有起床,就告别凤娘,踱步走向由厢房开辟出来的小书房,拉起门帘,走进去。 迎门就看到,房子正中间排放着一张枣木长案桌,案桌左手边置放有笔墨纸砚,右手边放着一张枣木方凳,案桌后面有一张枣木扶手椅子,椅子后面靠墙矗立着一排书架,有三层,齐人高,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排放着很多的书籍,房子两侧墙上分别挂有一幅无名水墨画,整个小书房虽然看起来比较简陋,但也不失雅意。 他来到案桌后面坐定,随手拿起一只羊毛笔,握在手中,也不写字,只是静静的呆坐着。 冷锋不管如何的难以置信和觉得怎么匪夷所思,现在看来,他穿越的事实已经实锤了,无论如何都是回不去了。以后就要在这个宋朝继续生活下去,而且自己已经不再是冷锋,而是要以武植武大郎的身份来面对现实,幸好武植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矬子,总算不幸中之万幸了。 既来之则安之! 冷锋想了想,下定决心般,从案桌左手边抽出一张泛黄的麻纸来,在纸上刷刷写下了“既来之则安之”六个字,他写的是行草字体,写得颇有气势,苍劲而有力。 冷锋小时候练过行楷、行草字体,也练过毛笔字,而且还写得不错,行草字体写的比较快,所以他顺手而来。看着写下的字,他随手把毛笔搁在笔架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又陷入了沉思中。 人生何处不青山。 自己在现代也没有牵挂的人,既然无法改变穿越的事实和如今的身份,那我以后就以这个武植的身份来适应这个社会了,以我两世为人的知识和阅历,我就不信不能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功绩来,让大家拭目以待吧! 冷锋想了想,暗暗下定了决心,再没有了之前的彷徨,一股自信油然而生,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毕竟他的思维可不是十七岁年少轻狂的武植可比的。 作为孤儿,他生前经历的磨难和坎坷数不胜数,他生前受到的冷眼恶语、人心倾轧罄笔难书,他生前流下的汗水和付出的努力难以言述,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历尽沧桑了,他的心智已经成熟,冷静、坚韧不拔,有时甚至还近似于有点冷酷。 “那我以后就叫武植武大郎了!哈哈……”冷锋暗笑一声:“武大郎就武大郎吧,北宋,我来了!” 武植(以后就是武植没有冷锋了)不再纠结于身份转换,径直起身,转向书架,逡巡查看着一排排书,这些书籍有新有旧,甚至有些还比较老旧,但几乎没有什么灰尘,书籍保存的也很好,说明平时打理保护的很不错。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有《周易》、《诗经》、《尚书》、《周礼》、《礼记》、《春秋》、《大学》、《论语》、《中庸》、《孟子》等,甚至还有王安石的《三经新义》、苏轼的《刑赏忠厚之至论》、王韶的《平戎策》等书,要考取功名,要想鲤鱼跳龙门,这些书籍都是必不可少的学习工具。剩下的则是一些杂文之类的书籍。 费了老半天,武植终于找到了他最想要找的一些书,上面有《天禧九域志》、《熙宁九域志》、《绍圣九域志》、《皇佑方域图记》、《元祐职方图》等。他如获至宝,一股脑把它们全部从架子上拿下来,如饥似渴般查阅了起来,他现在需要对这个宋朝的地理山川和风土人情有进一步的了解,以备不时之需。 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武植终于把手头的书看完,他的记忆力不错,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对当前自己所处的这个宋朝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如今他所处的时代,有点像他所认知的北宋末年即宋哲宗绍圣二年即西元一零九五年那样,皇帝还是那个赵煦,高太后才刚刚归天两年,“元祐更化”也刚刚结束,章淳被赵煦拜为首相正在执行新法,国朝京城设在开封府汴梁城,这个宋朝周围也是群敌环伺,西南有大越李朝、大理,西面有吐蕃,西北有回鹘、西夏,北面有辽国,东北面有高丽等国,跟这个宋朝争斗最为厉害的也是西夏、辽国两国,这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他是武大郎,但不是演义中所说的那个武大郎,出生于河北恩州的清河县,而不是来自山东,也不是三寸丁谷树皮,身边也没有武松这个弟弟,至于有没有潘金莲、宋江、西门庆等这些人到现在也并不知道。 “有点熟悉啊”,看来一切都只能随缘了,随遇而安吧。长舒一口气,武植把那些书籍一一归位放置好,不再耽搁,就径直走出了小书房,往用膳的厨房走去。 他在小书房里呆了很久,这期间小娥都进来了四五趟,特意看着他看书,还给他添了一些茶水,甚至还拿起他桌案上写的“既来之则安之”六个字看了又看,手指在纸上比划着,还不时的抬眼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小娥最后一次进来是来喊他去吃晚饭的。 走在院子里,他抬头看看天,夕阳西垂,红霞满天,天边云海缭绕中开始铺开片片夜幕,看天色估计是傍晚的酉时后期,他在小书房里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肚子也真的饿了。 武植踏进厨房,迎面看到一盏油灯正在餐桌摇曳着昏黄的火光,武修、凤娘和小娥都已经围坐在四方餐桌边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个个都看向他,小娥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枣木凳子,连忙说道:“大郎哥哥,这里坐!” 他笑了笑,径直走过去,摸了摸小娥的头,然后轻轻坐下来,朝武修和凤娘点头致意:“二叔好,婶娘好!” 武修摆摆手让他坐下,他们也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他所说的话和所作出的举动了。 桌上放着一小盆凤娘精心熬制的小米粥,旁边有两碟小菜,一碟是咸菜,一碟是酱胡瓜,碟边还突兀的放着一个鸡蛋,估计是凤娘觉得武植伤势还没有好,需要吃粥和用鸡蛋来补充营养吧? 武植面对二叔一家,心中还是稍微有点不自然。他虽然已经认命,把自己当成了武大郎,但这种转换身份的事情确实太过于惊世骇俗,适应过程还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坐下来后,刚拿起碗筷,凤娘便拿起桌上的鸡蛋递给他,他想推却,但随后还是接了过来。放下碗筷,武植把鸡蛋朝桌面敲了敲,慢慢的剥其皮,剥好蛋壳和蛋皮后,他随手放入小娥的碗里:“小娥吃吧,我的伤已经好了”。 看到小娥惊愕了一下,还想把鸡蛋拨回他碗里,他按住了小娥的手,强迫她把鸡蛋吃完。看她的样子很是欣喜享受,随之他又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然后拿起碗筷,站起身从盆中舀出一碗粥来,随之坐好,开始埋头吃饭。 武修和凤娘在旁边看到他这波cao作有点愣神,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讶异和惊喜。现在的武植变了,好像变得更懂事了,也变得更开朗了,他们是又喜又惊。 估计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生计有点艰难,营养跟不上,小娥长得有点瘦小,样子还没有长开。自从醒来的第一天起,武植对小娥就多了一丝好感。面对二叔和婶娘他可能还有点难堪不自然,但对于小娥,他是满心的欢喜和真心的接受这个小堂妹,想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呵护她,溺爱她。 他扒拉扒拉着小米粥和小菜,觉得凤娘做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就多吃了点。武修和凤娘见到他吃的很欢实,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席间,小娥有好几次欲言又止,他心里有点奇怪,等到吃完饭,武植忍不住问她:“看你样子,好像有话对我说?” “是啊,这丫头,看你心绪不宁的样子?”凤娘也有点奇怪的问。 “爹,娘,你们不知道,大郎哥哥醒来后写的字可比过去漂亮多了,真的!”小娥一脸兴奋的说道。 看到武修和凤娘不信,她有点急了,也不打招呼,起身就往小书房方向跑。很快地,她就从小书房里带出了一张纸来,递给武修,然后在一边比划着。 武修接过来看了看,瞬间抬头,惊异的看向武植:“确实是比以前写的漂亮好看!” 说罢,他把纸张递给凤娘。凤娘接过来看了看,顿时也眼露异彩,满脸讶异不已。 武植一看,就知道是白天他在小书房里随手写下“既来之则安之”六个字的那张纸,他顿时不自然起来,谁知道随手而为写的字竟然会惊动到二叔一家,他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解释呢?”他在心里暗自思量。 大家都在看向他。 “哦,是这样的……”,他沉吟了一下,突然脑子一转,急中生智的说道:“我在受伤昏睡时,梦里有个老神仙教我写字说话,所以醒来后就写得比以前更好了,说话的口音也变了!” 古代人都是很迷信的,平日里对鬼神很是敬畏,把这事归于鬼神之说,对古代的人来说那绝对是大杀器,应该能应付过去。说话口音稍有改变的事,他觉得还没有解释清楚,武修一家三人还是有点疑惑,现在一并就解决了。 果然,武修、凤娘和小娥听到武植如此解释后,都疑虑尽消,在惊喜难抑中都不住的连连点头称是:“怪不得,怪不得,我们武家先祖显灵了!” 他们是欣喜莫名,小娥更是高兴得又蹦又跳了起来。 “好险!”看到他们全信了,武植如释重负,他刚才差点惊出冷汗来。 他突然记起一事,赶忙向武修问道:“二叔,上次大考是什么时候?下次大考什么时候举行?” 武修蹙眉想了想,然后说道:“上次是去年,这次到绍圣四年。”他说完,有点不确定的问:“你问这干嘛?难道是想……?” “去年?哦,那就是绍圣元年即西元一零九四年。”武植沉思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北宋开科取士的贡举科考制度是每三年进行一次大考的,三年选拔一次人才,他还在确认一些事情,现在看来是北宋末年无疑了。 听到武修的问话,同时看到武修和凤娘两人那期待的目光,武植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心思。 “是的,我想参加这次科考。”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这样说,他们应该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 “太好了!我们武家有望了!”武修听罢,瞬时激动莫名,喃喃自语。 凤娘也激动得连连轻抹眼泪。 就小娥显得还算淡定,她才十三岁,还属于懵懂无暇的年纪,显然对科举考试意味着什么还没有个清晰的认知,她心中只觉得自己的大郎哥哥好棒,满是崇拜的目光。 古代的农村没有什么可娱乐的事情,油灯和蜡烛烧起来也费钱,所以一到晚上,人们一般都睡的比较早。 吃过晚饭,说说话,谈些事情后,夜色深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没有月光,天上只有星云点点,透过竹木栅栏往外看,周围一片乌黑静谧,耳边只是传来风吹树梢咔吱摇曳的声音,晚风也带来了点凉意,六月初毕竟还不算很热。 本来他想先洗个澡再去睡觉,因为昏睡了两天两夜身上已经有点异味了,但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头还有点疼,怕洗澡进水伤口容易感染,在古代,伤口感染那可不是小事,想了想也就作罢。又吃了点药,跟三人告别一声后,武植也只能踟蹰回到卧室,继续头缠纱布上床休憩。可能是由于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有点疲乏了,他没能辗转反侧多久,就已经沉沉睡去,再次梦游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