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要成功了么? 豆大的汗珠,自李木的额头处凝出,他的心情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反观太医令张奉,他的语气也和缓了不少。 不…准确的说,他的语气中添了更多的怀疑,怀疑之下的则是隐隐的恐惧。 “难道真被反锁住了?” 张奉回头望向李木… 李木则连忙道:“太医令,快命人撞开…再晚了,大火燃起,谁都跑不出去…” “咱家去试试!”张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怀疑,事关河间国的那位…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眯着眼一步步的往大门处走去,撸起袖子伸手去推,下意识的是右手,可右手刚刚触碰到宫门,“嗖”的一声,右手便宛若触电了一般猛地缩了回去…改换成左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李木看的真切… 他更看到了张奉撸起袖子时的右臂上有许多抓痕,这些抓痕结成的痂…触目惊心。 在李木的固有印象中,只有女人才会这么挠吧? 难道… 李木不由得遐想连篇。 … 果然没有推开… 这下,张奉再也无法冷静,他回头瞪了李木一眼,然后急退一步,下令道:“撞,给咱家把这门撞开!” 这一句话将李木的思绪瞬间从九霄云外收回… 成功了么? 计划成功了么! 就在这时… “哐啷啷啷啷…” 李木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似乎是发生在在离他很近的位置,是瓷器掉落在青石地板上的声音…极是清脆。 李木的心情一下子悬起,下意识的他生出了一抹不妙的感觉。 果然… 空气中那无比熟悉的,却又说不上来的味道再度出现… 紧接着,大火蔓延而出…而这一次是从这里,是从这大门处开始。 炽热的气焰席卷一切…guntang的宫门处,所有人被火焰席卷,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尘爆一般腾空而起,李木只感觉…他身体的温度正呈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高。 他又一次被火焰吞噬…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火焰是从距离他很近的位置爆出,甚至就像是从他身下燃起。 “为什么?” “明明…明明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 在无数的疑窦中,李木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任凭火焰在他的身上燃烧、席卷。 这种滋味…尽管习惯了,却依旧难熬。 这一次…又失败了! 火焰为何…为何会提前? … … 半年前。 十常侍之首张让的卧房内,帘幕低垂,光线幽暗…张让卧榻在床,头戴病带,神情痛苦。 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十常侍中位列次席的赵忠垂头丧气,十常侍中的其他人则立在一旁连连跺脚,太医令张奉却悠悠的说道。 “张常侍之病乃是心病,并非不可根治,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张奉的话让张让提起了一分精神, “你这太医令有点意思,咱家听说,你为了加入宦门服侍咱家,主动阉去了宝贝,呵呵,咱家给你个机会,你若能说清楚咱家的心病为何,咱家就好好的赏你!” 听到这儿… 张奉像是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苦等许久的机会,他语气还有些紧张,“先帝驾崩,张常侍是苦恼于两宫之争…一边是董太后,一边是何皇后,朝堂上一边是大将军何进,一边是骠骑将军董重…新帝年幼,干爹是想替咱们宦门再找个靠山哪!” 张奉的话让张让一下子坐了起来。 要知道,先帝在时,不夸张的说,张让的权利就四个字——“权倾朝野”! 就连汉灵帝都感慨,“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 可…宦官悲哀就悲哀在…他们权利的来源倚仗的是皇帝的宠幸。 汉灵帝驾崩,朝堂上的权利一夕间更替。 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尽管底蕴尤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底蕴会逐步消逝,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寻找到一个新的靠山。 张让的眼珠子紧紧的盯住眼前的太医令。“你既能说出咱家的心病,那你可有心药…” “有!”张奉连连点头… 张让饶有兴致的继续问,“依你觉得,咱家该投靠史侯呢?还是董侯呢?” 史侯指的是何皇后的儿子…如今继位大统,十二岁的天子刘辩。 因为当年出生后…被道人史子渺养育长大,故而人称“史侯”。 而董侯…自然便是被董太后养育,九岁的陈留王刘协。 “董侯那边倚仗的是西园八校尉的统领蹇硕与骠骑将军董重…蹇硕素来与张常侍不和,骠骑将军董重又在军中无任何威望,必败无疑,依小的之见,该投史侯!” 呵…张让笑了。 他笑眯眯的望向张奉。“你既知咱家与蹇硕不和,那你岂会不知咱家与大将军何进也不和呢!” “当年…”张奉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当年王美人诞下董侯,何皇后赐给王美人毒酒后,先帝勃然大怒欲废皇后,若不是张常侍劝解,如今何来何太后执掌朝堂?又何来史侯登基为帝?” 呵呵… 张让笑的更灿烂了,他翘起兰花指,笑吟吟的道:“接着说。” “张常侍于何太后有恩哪,如今…唯独欠缺的是这层关系如何维系…”张奉继续道:“小的听闻何太后有个meimei,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却跋扈刁蛮…何太后指婚了一十八名才俊,十一个连夜跑路的,五个被鞭成重伤,更有两个被活活鞭死…整个雒阳,只要提及这何氏…人人谈之色变,无人敢娶…何太后与大将军为此颇为烦心…” 讲到这儿… 张让意识到张奉要做什么。 张奉则是“啪嗒”一声跪地,“恳请张常侍收小的为义子,这跋扈的何氏,别人不敢娶,小的敢娶…小的不仅娶了,小的还拿她当祖宗供着,小的这身皮囊都任凭她鞭打、凌辱…小的…小的只愿此举…能促成张常侍与大将军摒弃前嫌、缔结同盟,能促成张常侍与何皇后同仇敌忾…这天下就…就还是张常侍说了算!” 张奉这么一番话说的振聋发聩… 听到这儿,张让已经两眼发光。 他双脚下地,亲自扶起了张奉,“你受得住么?” “张常侍,小的…小的就喜欢这样呀!” “哈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屋内响起了大笑声。 十常侍十二人都笑了… 张奉尤自一脸堆笑。 还是赵忠提醒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张常侍,该改口了!快叫干爹呀!” 张奉如奉大赦,“干爹在上,儿子…儿子就是肝脑涂地,也要为干爹鞍前马后…”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张让则伸出手抚触着张奉的肌肤。 “多细腻的身子啊…可惜了!” “儿子呀,爹看你是左手给人诊治吧?” “是…是…”张奉连连点头。 “那以后晚上,左胳膊可躲着点,其它身子也忍着点儿…若是缺药了,太医署没有,找咱家要,咱家这府邸中,什么灵丹妙药没有?” “谢谢爹…谢谢爹…”张奉啪嗒一声,又跪下了。 … 三日后… 轰动整个宫廷,张让对外宣称的养子张奉迎娶了何皇后的meimei,那位无人敢娶的跋扈之女! 当夜…洞房之中。 女人站在床头,满意的望着床榻上如乌龟一般爬着的男人… 不,准确的说,是不男不女之人… 这不男不女之人…则紧紧的咬着枕头,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 五日后,董太后与西园校尉首领蹇硕联手在皇宫中设下埋伏,打算除掉何进。 却被十常侍识破,派人提前告知何皇后与何进… 何进将计就计,直接于宫廷中反杀蹇硕,由此取得西园八校尉的指挥权 … 十日后,何进调动西园校尉军包围骠骑将军董重的府邸,逼其自杀。 … 十五日后,何进于朝堂上奏请将董太后迁出京师…返归河间国,何太后与小皇帝准奏! … 至此,宦官与大将军联手,何皇后除掉异己,执掌朝政,其势甚盛。 … 倒是… 只剩下宫廷中,太医署内…白日里…太医令张奉上药时的“哭嚎”。 “哎呦…” “哎呦…” “怎么挠到左胳膊了呢,干爹说过,左胳膊需躲着点儿。” “三个月了,总算…总算不用鞭子了!熬出来了…咱家熬出来了。” 说话间…一缕泪珠滑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