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了粥,朱弦越又借了一匹马,翻身骑上,顿时感觉视线好了许多。 朱弦越让五个气力十足,嗓门好使的老实壮汉跟在身后,让他们帮自己扬声传音。 他说一句,这帮壮汉就跟着复述一遍。 “朱公子乃李岩将军至交好友!是天下闻名的大医生,要往中原行医治病,寻破解瘟疫之法!” “今日募家仆五人,管吃饱,管穿暖!一次性给安家费:粮二百斤。” “募长工十人,学徒十人。管吃饱,管穿暖!” “要求:无重病,无残疾,不畏瘟疫,一家人俱全者优先,识字有一技之长者优先,年轻者优先。先到先得。” “应募家仆者,来我左手举着红布的地方。应募长工学徒者,来我右手举着绿布的地方。尔等可有敢应募者!?” 朱弦越站在马上,视野开阔,眼见五名大汉传音效果显著,几乎可以确保方圆两百步的范围,都能清晰听清楚这个招募口号。 接下来,就是见证效果的时候了。 说实话,这会的朱弦越有些紧张,也挺担心被无视,最终一个人都应募不到。 接下来这些饥民的回应,却让朱弦越惊讶万分,今天的这一幕,在之后时不时都会让他回想起来,久久不能忘怀。 只见那些饥民们听完以后,仿佛是溺水之中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纷纷应募。 他们好像要将体内还攒下来的力气全部用光一样,一窝蜂地朝着朱弦越的身前冲来。 若不是那五名大汉扬鞭狂抽不止,朱弦越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些饥民冲倒下马。 只见一双双手举起,一个个女子将自己的脸蛋拼命擦干净,挤出难看又让人心酸的笑容,一个个面容枯槁的男女竭尽全力地举着自己那些个同样受弱,眼睛大睁的子女。 “公子,要我吧。只给我一口吃的就行!” “贵人,您发发好心肠,要了俺啊。俺吃得少,干得多,绝不埋怨!” “大医生,俺愿当家仆。俺连安家粮都可以不要,救救俺的娘吧,给口吃的吧!” “贵人,公子……要俺……要俺干什么都中!” “甭管是去治瘟疫,还是去填壕沟。给俺一口吃的,让俺当家仆,俺怎么都中!” …… 朱弦越愕然良久,眼眶忽然间有些湿润,他有些迷茫不知所措,但心底里某个念头,也变得越发坚定,不可遏制。 眼见饥民们纷纷大喊,七嘴八舌,拼了命地想要应募。朱弦越明白自己用力过猛,引发了突发的群体sao乱。 他当机立断,先是让那五个人rou扬声器赶快停止宣扬,又仿佛变戏法地一样,趁着没人不注意,在铁锅旁边又放出一千斤的陈米,随后指挥着五名扬声壮士高喊。 “今日应募者,人人都能分粥,应募之后,无论成与不成,得粮食一斤。敢有喧哗闹事者,逐出营外,不得分粥,没有粮食!” “再重复一遍:应募家仆者,来我左手举着红布的地方。应募长工学徒者,来我右手举着绿布的地方。” 朱弦越策马走到铁锅身边,扬鞭指着那一袋袋的粮食,大喊道:“敢有喧哗捣乱,大声呼喝者,全都不给分粥,不给粮食。现在开始,除了我问话,谁都不得说话!” 好一阵乱糟糟的排队之后,整个队列终于渐渐安静安静下来,不再有人喧闹。 朱弦越望着这一幕,额头大汗淋漓。 也终于开始能够有时间,开始正式的招募。 他一眼望过去,刚刚那一嗓子喊下去后,竟然马上就有两三百个饥民过来应募。 只不过,这两三百人里,竟然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站在左手举着红布的地方。 五名扬声大汉喊了好几次,重复了好多遍,因此朱弦越可以确信,百分之七八十里面,全都是想当家仆的。 没奈何,朱弦越也只好先不管家仆与长工、学徒的比例。他开始忙活着,让这些人都排成三队,横着面向自己。。 他没料到的是,列队这东西,那是久经训练的军士才能掌握的。这些饥民哪里懂得吗? 朱弦越忙得团团转,哪怕有五个嗓门大,气力足的壮汉帮忙也压根顾不过来。 没奈何,朱弦越又不得不找李侔帮忙。 李侔一直在旁边看着,当即朗声说道:“先生但要帮忙,随时开口,绝无二话。我这里不仅给你带来了弹压喧哗之徒的军士,他们都懂得阵列,带过新兵,应该能帮得上一些忙。” 朱弦越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有李侔帮忙,他还真不知道这两三百号人的整队要忙到什么时候了,他缓了口气,说道:“这第一步,还请德齐兄帮忙,让这些人,分成三队,排成三列,横着面向我。其中紧要的,是列队时排列整齐成一条直线后,管住这些人不得命令,不得乱动开口喧哗。” “列队完毕后,再请这些兄弟帮我传音,并且监督应募之人按我号令行事。” 李侔应下,身边数十名骑士奔涌出发,又忙活了一刻钟这才搞定。 朱弦越开始第二步,说道:“请兄弟们指认出那些:身上看不出重病、残疾之人。指认到一个,就让他们往前一步。” 数十名骑士,都是李岩军中精锐。一阵弹压之下,果然让这群饥民能听懂规矩,听命行事。 同时,排成三队之后,朱弦越纵马疾驰过去,也终于数明白这次应募一共有两百七十九人。 这两百七十九人之中,被指出无重病,无残疾的,仅有两百二十七人。 朱弦越心中一叹,道:“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要么是重病,要么是残疾……” “传音:所有认字超过百个的人,向前一步。” “有一技之长,比如会木匠活,会造房子的。向前一步。” “传音:所有一家俱全者,上前一步。” 哗啦啦,识字之人仅有三人。 有一技之长者,八人。 一家俱全者,仅有四户,其中还有许多也在刚刚上面。 这些人加起来,仅有十八人。 李侔悄然看了一眼朱弦越,目光的眼神有了些不同,心道:“想不到,行军打仗之法,也能应用到这里。这朱弦越朱公子不愧是得到兄长认可之人,颇有机智,也挺有眼光,知道找认字之人。” 朱弦越没有说话,他策马慢慢走着,看着剩下那些人,目光复杂,心情更是难以言说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