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得刚刚好的时候,巷子里卖烤红薯的老伯伯开始拉着推车到处吆喝。 “烤红薯~刚烤的红薯~热乎乎新鲜出炉嘞~” 阿智一听耳朵立马竖起来,对我道:“明慧,我去看看红薯是怎么烤的,我保证不买!” 没等我回应,他已经飞奔出去了。 片刻后,阿智喜滋滋地拎着两个烤红薯回来:“明慧!卖红薯的老伯太慈悲了,一定是佛菩萨转世!你看,他送了我两个烤红薯!” 他伸出手递给我一个:“快乘热吃!” 我笑着接过道:“一定是老伯伯看你太瘦了,可怜你才给的。” 阿智那么能吃,但人却总是瘦不拉几的,很神奇。 在我记忆里,我们农村人,到了夏天很喜欢在田野里烤红薯的。几个小伙伴围一起,点火、烧火,各种捡来的木头、稻草往火堆里一丢,猩红的火苗烧得噼叭作响。 等红通通的灰烬落作一堆,再把番薯往里一丢,盖上灰,捂得烫烫的、皱皱的,拿根棍子扒出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扒开外皮,露出香喷喷、金灿灿的果rou,咬上一口简直妙不可言。 小孩子粗心,吃完一个番薯,手上衣服上全是灰,脸也变成了大花猫。 等年岁大了,沿海一带经济飞速发展,农村自留地越来越少,好些年再也没吃过这么接地气的东西了。 吃着吃着,我感觉有点撑住了。 “阿智,我看你那个番薯个头比我大很多,你不撑吗?” 阿智道:“不会呀,等会儿晚饭该吃还得吃。” “不行啊,我晚饭吃不下了。等会你自己弄点吃的好吗?” 阿智讥讽道:“明慧呀,看你的身材不应该啊!” 我忍不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要去佛堂闭关了,等会来客人你去招待吧!” 进了佛堂锁上门,我细声细气地开口道:“小蓝,我很难受。” 小蓝一听我不舒服,立马闪现了。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我刚才吃撑了,胃胀。” 小蓝:“……” 我捂着肚子道:“小蓝,我们去宋代尝尝点茶怎么样?茶叶磨成粉后里面的营养物质更好吸收,喝上一碗,药到病除!” 小蓝一副看穿我的样子,憋着笑道:“那行吧。” 我迅速从玛哈嘎拉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本《唐诗宋词三百首》,找到一首描写点茶的词。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花影压重门。小蓝,我们去这家!” 小蓝对着宋词一指:“入!” 金光一闪,画面切换,转眼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厅堂之内。 只见我的眼前摆着一张漆黑色高档茶席,席面上各种点茶器皿一应俱全。 张望张望四周,五个身着汉服的妙龄少女正位于自己的茶席上,或在烤茶团,或在磨茶粉,表情无不专一严肃。 我开始一板一眼学着样cao作起来。 小蓝又变成了一只蓝色的猫咪,慵懒地躺在我身侧。 终于到了注水点茶环节。 我拿起刷子打打打! 再打打打! 嘿! 右手边穿明黄绣花衣服的小姑娘道:“看,我快完成啦!” 我转头瞄她一眼,哟,居然是茶百戏! 只见茶碗里的茶汤被她击打出无数细密的泡沫,小姑娘又拿着一根小竹条,屏气凝神、仔仔细细地开始在泡沫上作画。 不一会儿,一幅美轮美奂的山水花鸟图,已经跃然呈现于眼前。 优秀优秀! 坐在上首的麽麽终于停止了打瞌睡,走过来道:“不错不错,盛四姑娘真是人美手又巧!” “多谢秦麽麽夸赞。”盛四姑娘拿着一方丝帕捂住嘴脸,羞涩一笑。 秦麽麽又转向隔壁的我:“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吧,手劲大了点儿!慢慢来!” 我不好意思地朝她嘿嘿一笑。 “呦,这是什么品种的猫?真稀罕!” 秦麽麽不由分说,一个俯身抱起小蓝道:“你们再练练,我出去撸撸猫,哦不,我出去和容麽麽打个照面!” 说着,她便抱起小蓝往外走,小蓝原本想挣脱出来的,但无奈这位茶艺大师真是一名撸猫能手,随便挠了挠小蓝的下巴,小蓝就被完全征服了,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样。 周围的姑娘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窝叽叽喳喳的麻雀。 左手边穿着粉紫色套裙、面容圆润白净的小姑娘突然低着脑袋落下泪来。 眼泪如串串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落进了茶汤里。 我凑过去问道:“meimei,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小姑娘忍不住道:“我家那便宜爹和便宜娘,要把我许配给一个浪荡子!” 我从袖中掏出手帕递过去:“擦擦吧。” 她接过帕子开始擦眼泪。 “meimei贵姓?我年纪比你大几岁,如果你信得过我,具体和我说一说来龙去脉,我替你拿拿主意。” 小姑娘道:“我姓盛,你叫我明兰好了。因我母亲难产早逝,加上小娘专横霸道,对付我那便宜爹很有一套狐媚法子。我在家的日子过得是低声下气、举步维艰。” “这也就算了,可前些日子小娘来找我,竟说要把我许配给我的远房亲戚,那亲戚年纪比我大许多,这倒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休过妻,我这么嫁过去还是个二婚!” 我开始劝道:“二婚怎么啦?只要他改过迁善,二婚也可以很幸福呀!” 明兰一听吃惊不小,停止了哭泣:“jiejie,这话从何说起?” 我故作深沉道:“男人这种动物我最了解了,我从小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男人的眼皮动一动,我就知道对方在想啥!” “男人是种心智晚熟的动物,情商很低的。找个年轻的,说不定将来还要受很多气。既然他已经离婚了,这不是改过自新了吗?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错过了才知道要改。浪子回头金不换,说不定他很疼你呢!” “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明兰若有所思道。 “就是嘛!日子过得好不好,嫁过去才知道,别尽信外头那些胡说八道的!” 她又犹豫道:“可是、可是我心里有个人却还放不下。” “什么人啊?” 她脸上一红:“是齐国公家的独子小公爷!” “唉,”我大手一挥,不屑道,“这种小白脸有什么好放不下,一看就是家里的独苗,娇生惯养的,很难伺候,等爱情的光环褪去,膈应的事情一大堆,有你苦头吃。况且对方家里条件太好,即使嫁过去,也很难不看婆婆脸色的。嫁人嫁的是生活,不是爱情。” 明兰低下头思考片刻:“jiejie的确说得很在理,经你这么一点拨,我立马想通了。” “通了就好,通了就好。”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憨笑道。 况且我刚才悄悄掐指一算,那位小公爷业力深重,将来娶的老婆没个好下场的,不是暴病而亡就是癫痫发狂,要不然就是难产而死。 罪过呀真是罪过! 下次有机会劝劝他别娶老婆了,应当清心寡欲、行善积德。每天在寺庙门口扫扫地、念念佛,多靠谱啊! 明兰脸上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jiejie,等会儿上完花艺课,您就留在咱府上用餐如何?这些天正是鲈鱼肥美的时候,我给您做一道鲈鱼羹,再加个酸笋老鸭汤。咱倆这么有缘,不如义结金兰可好?” “呵呵,义结金兰可以,酸笋老鸭汤就不必了。我祖上八代都是打猎的,杀业太重,为了替祖宗们减轻罪业,我一向是吃素的。” “那我给您做个素鸭好了!最近波斯商人开了家饭铺,里面有道辣味素食叫什么古斯古斯,是个新鲜玩意儿,等会儿我也给您做一道尝尝。” “那…好吧。”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jiejie?” 我掐指一算,回道:“按照辈分来算,我应该是你亲妈的姨母的舅子的侄女的婶婶的拜把姐妹的女儿——明慧!你就叫我明慧姐好啦~” “明慧姐,那就这么定了,您可千万别反悔哦~” 我拿起桌上的大海碗一饮而尽:“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明兰脸上一黑,尴尬道:“jiejie,刚才您喝的这碗茶汤里,掉进了我不少眼泪……” 这…怪不得好像是有点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