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词万万没想到,自己来了渭台还能遇着石怀方。 他出现之时,沉词正在街上闲逛,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一回头,竟是笑意狷邪的那张脸。 沉词一见他便是眉头紧皱:“你怎地也来了这儿?” 除了几个师父和近侍,也没人知晓她过来了,八成就是那群不靠谱的师父说漏了嘴。 “我这耳目也还算灵通,前日约好昨日习武,你却失约,我可不得打探一番?” “天朝暗探被你拿来做这事儿,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谢辰月抖了抖身上宽松的衣袍,一脸不解:“小丫头,你怎么见着我都没什么好脸色呢?” 明明是个清冷的人,非要装出这种熟稔的样子来,沉词自然一脸不快。 “我可没答应你学武。” 谢辰月收了那邪笑,面上如常,“告诉你一个朝中秘闻,中靖不日便要兵临汾江,你说傅相是会带着你,还是——丢下你?” 十有八九是要再度丢下她的。 “我不会中你的计,渭台我来得了,汾江我自然也去得了。” 石怀方无缘无故要缠着她,虽是几位师父的朋友,但这多事之秋,不得不防。 百年前四国鼎立,东越、西元、南诏、北狄实力各不相同,以南诏最强,后西元联合南诏与北狄一战,大胜逼得北狄投降,可因最后战前约定被毁,南诏欲独占北狄,又因借道东越,地理位置极其不便,只得暂时作罢,却不想北狄联合东启反扑,趁南诏王大病,重击南诏与西元,也因此跟这两国结了仇。 后因种种战役,南诏覆灭,越朝改启,北狄占据中部,改国号靖,西元曾占北狄与南诏土地,收留流民十万,占据一席之地,东启灭南诏后,经历皇族更迭,其实实力已跟不上其他两国,如今赵晟不过十二岁的孩童,故而周围战火四起。 现在东启坐镇东南方有天时之力,中靖有地势之力,而西元就无这些天时地利,人丁也越来越稀少,不得不整出奇招扩大势力,西元的优势在于它有他国人种,十分利于培养细作,而傅沉言也是利用这点,将手头的暗桩插进西元。 不是沉词自负,天下局势她自认为已看得很清楚。 她必须要跟哥哥在一处,再不能这样一日一日苦等。 谢辰月并不理会她想的什么,此刻他有要事:“详细的,今晚定昏可再谈,你的功夫着实不到家,该练。” 对手太弱,胜利之时便没有任何成就感。 他向来喜欢的都是势均力敌,西元这样的烂摊子,交给傅沉言就可以,靖国才是他的心头刺。 等小丫头足够强了,单挑起来才有意思。 他似乎有些明白傅沉言养她七年是个什么意思了。 沉词一回驿馆便让师父们找中靖与东启的国界图去了,自己则是从带来的书里翻找,此刻倒是庆幸因为中靖名将耶律衡,她收集了许多中靖的军事历史。 朝露见她忙,也不好多问,便为她准备茶水,谁知茶刚斟好,就被一人拿走。 是傅沉言。 朝露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就留沉词在那看书。 本欲将门带起,原不打算出声的傅沉言制止:“不用带门,退下吧。” “是。” 一听傅沉言的声音,沉词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哥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傅沉言朝她走去,执杯的手递到她嘴边:“多喝些水,西城风沙噬人,你的嗓子更要保护起来。” 是了,她的嗓子自来到西风城一直有军医开药调养,可来了渭台就未曾注意这些,只是沙哑了一点点,却被他听了出来。 沉词双手接杯,小口小口啜饮,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铃铛了?” “咳咳!” 沉词被这冷不丁一问,心虚呛着了。 傅沉言又从袖间掏出一方素色帕子递给她:“跟陈姑娘置什么气。” “她朝你告状了?说我将她当成绣娘?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说两句都不行了?这茶真涩口,不喝了。” 她絮絮叨叨的模样,却突然逗他笑了出来。 “为兄又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只是说不必跟旁人置气,不值当。” “哦。” 傅沉言俯身要夺她杯子,却被她将杯子紧握手心:“怎么了?” 傅沉言好笑:“不是说涩口?我去给你重新泡一杯。” “你哪里懂茶道啊。”沉词赶紧将茶水一饮而尽,“我可比你懂得多,虽涩口,但还挺回甘的。” 他看破不说破:“嗯。娇娇挺好哄的。” 沉词的脸颊红了又红,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哥哥这样不正经,跟那石怀方似的。 “对了,哥哥认识石怀方吗?” 傅沉言想了想:“听过此人,但不认识,应该是平安王的手下。你遇着他了?” “嗯,有些轻浮,可又不像真的轻浮。好像七师父跟他挺熟?” “方卓雍随性,平日结交的人众多,认识他也不奇怪,你是何时遇见他的?” “就是刚才在街上逛了逛,他说京中秘闻,中靖有动作了。” 傅沉言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已知晓,怕是不日要去汾江,只是这细作之事还未了结,真是应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句话了。”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叹之语,看样子战事是越来越难了。 “哥哥往日与摄政王并肩作战过,不如这次请他相助?” 傅沉言莫名地不想洛妤跟谢辰月有什么牵扯,尽管洛家一直算是皇族的红人,可洛妤不该在这样的纷争里。 “谢辰月是佞臣,记住了吗?” 沉词用力点头。 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