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在市集上买了一匹马,换了一身衣服,沿着陈川一路向南走去。快走到陈川入海口的时候,陈延远远看见河北岸有一片旷阔的农田,一望无际,不少人在地里忙碌的照料着庄稼。 远远看见陈延走向这边,本来在地里忙碌的人纷纷直起身体,警惕的看着他,有的还握紧了手中的农具。 有个人转身往远处跑去,好像是去找人了,陈延勒马站在田亩边上,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不一会远处那个去报信的人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锦服的年轻人,神色匆匆的跑过来,远远看见坐在马上的陈延愣了一下,快走两步走到近前,直到看清确认了坐在马上的就是陈延之后,立刻喜形于色,两步跑到马前,单膝跪在地上。 “杨初道见过世子殿下。” 陈延下马把他扶起,笑着问道:“起来起来,事情都办好了吗?” 跟在杨初道身后的那人看见陈延和杨初道的举动,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杨初道一把将他拉过来,“这就是我一直跟你们的东家!快见礼啊!” 那人听了纳头就拜,嘴上说着见过东家,拜谢东家救命之恩。陈延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扶起来。 杨初道顾不得裤子上的土,就把陈延的马牵过来,“咱到我屋子里说,这儿离海近,风大。” 杨初道的屋子很简陋,简易的院墙围出来一块地方,左右前后都是田地,但是看起来长势都不是很好,进了屋内,杨初道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殿下,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土地也贫瘠,好在是没有人烟,我这儿也只有点草茶,您凑活喝点。” 陈延看着杨初道,突然笑了:“你看你,又黑又瘦,你是个猴吗?” 杨初道愣了一下,也笑着说:“好家伙,殿下你变了啊,什么时候也会说笑了?这里哪儿比得上双准城啊,能种出点东西来就不错了。要不是您那些金子打底,我和这些难民早就饿死了!” 听杨初道这么说,陈延也是苦笑了一下,“说起来,等这些事过去,还的让你跑一趟给我办点私事。” “殿下您吩咐就是。” 陈延摆摆手,“先不说别的,有多少人能使?” 杨初道一拱手,“这两年我收罗难民共两千三百九十一人,每家精壮出一人,我亲自cao练,能为死士者共九百一十六人,只是……” 陈延眉头一皱,“说,有什么问题?” “只是没有趁手的兵刃,南边铁令很严,根本没有任何渠道能买来兵器。” 陈延点点头,“我来解决,明天一早你带五个人跟我走一趟。” 杨初道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陈延看了看炉子上烧开了的水,自己起身把茶壶倒满,喝一口摇了摇头。 “这边的茶都这么难喝吗?” 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一片宽广的军营孤零零的铺开在草原上,一面高大的旗帜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上面绣着一个红色的大字,“荒”。 紧闭的军营大门前,陈延单人匹马站在那里,看门的士兵看见他,拉开长弓,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陈延也高声说道:“我来找荒镇都守韩婴将军!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是陈七!” 看门的士兵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军营深处。 不一会一阵机拓声响,营房的大门敞开,一个全身盔甲的男人走出来,来到陈延面前就要行礼,“韩婴在治见过七世子殿下。” 陈延赶忙把韩婴在治扶起来:“韩婴将军认得我?” “那自然是认识,只是世子殿下不认得末将罢了。” 陈延尴尬的笑了笑,“深夜叨扰将军,我现在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还请将军见谅。” 韩婴在治淡淡地说道:“请世子放心,荒镇的士兵,不用顾虑。” “谢韩婴将军体谅,能否进去一叙?” 坐在荒镇大营的主帐中,见韩婴在治摒退了左右,陈延对着韩婴在治一拱手,“不知岫玉姑娘是否跟将军说过……” 韩婴在治一抬手,“殿下不必多礼,半年前小妹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那不知将军是什么意思?” “末将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跟随殿下造反夺位。” 听韩婴在治说的这么直接,陈延笑了笑伸出双手,“将军这么说的话,现在就可以把我捆一捆献给我大哥了,这颗首级保韩婴家当世的荣华富贵,没有任何问题。” 韩婴在治没有任何动作,淡淡地说道:“末将只是不知道殿下的胜算在哪儿。” 陈延拍了拍手,大帐的四周响起几声破窗的声音,六个手持匕首的人同时翻滚进来,来到陈延面前,收起匕首,单膝下跪行礼,为首的正是杨初道。 韩婴在治眉头一皱,陈延走到韩婴在治面前,再次拱手,“不知道现在将军是否愿意听我说一下我的计划?” 突然营房外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婴岫玉手里拿着佩剑面色慌张的跑进主帐里,看见韩婴在治和陈延,又看见站在一边的那六个手持匕首的人,直接挥剑就砍向那些人,但意外的是,那些人却没有任何反击格挡的动作。 韩婴在治高声喝止住岫玉,“我没事,把剑收起来!” 陈延转身看见岫玉,笑着说道:“韩婴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韩婴岫玉并没有放下佩剑,把剑锋转向陈延问道:“陈延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延双手举过头顶,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给韩婴将军看一下我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牌罢了,无疑冒犯。” 看见韩婴在治摆了摆手,示意她收剑,岫玉将信将疑的放下手里的剑,却并没有收进剑鞘里。 陈延见主帐中剑拔弩张的气场稍微有些缓和,笑着走到岫玉面前,“这么久不见,韩婴姑娘就是这么迎接我的吗?” 岫玉冷眼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自己很唐突吗?听说你在陈川边上失踪了,生死不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想杀我,可是没有得逞罢了。” 岫玉看着陈延,沉默了一会,“你还真是命大。” 韩婴在治走到两人中间,站在陈延面前,“世子殿下不会觉得靠这些杀手,可以夺王位吧?” “当然不会,那枚王权金印将军上交王庭了吗?” 韩婴在治还没说话,就听见帐外一声大喊:“将军!”跑进来几个手持刀剑的甲士,为首的人正是魏治。 几人跑进来看见陈延、韩婴在治和韩婴岫玉正在说话,都急忙收起剑,魏治说道:“见过世子殿下,见过将军,末将见帐外卫兵都晕倒了,以为有人偷袭将军,带人擅自闯进大帐,冲撞了世子、将军,请治罪。” 韩婴在治摆摆手,“你来的正好,把那枚金印拿出来吧。” 魏治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那个锦布包裹,递给韩婴在治。 指了指魏治手中的包裹,韩婴在治对陈延说:“金印还在我这里,殿下不妨明示。” 陈延拿过金印,对韩婴在治单膝跪下,“既然魏治和金印将军都没有交给王庭处置,陈延叩谢将军,萧大人与韩婴夫人被戮之仇,我一定会替将军报的。” 韩婴在治叹了口气,把陈延扶起来,“我又何尝不想报仇,但是韩婴氏被贬在这荒镇边陲,能自保已经是万幸,我不能把我的族人再置于万险的处境中。” “不知将军现在手下能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半年前岫玉接到你从王宫中传来的密信,我就整顿兵马了,加上依沙马、达哥里两边部的人马,带甲骑兵有两万一千人,加上蓝旗镇轻甲骑兵六千,共两万七千人我镇屯粮加上去年王庭派人调来的粮草,大军可出征可维持三个月。” 陈延皱了皱眉头,小声的嘟囔着,“不够,不够。” 在一旁站着的魏治,突然对陈延拱手一拜,“如果世子能为萧源将军报仇,末将可以一试。” 陈延愣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魏治说道:“末将本不是中洲人,是北镇司勐辕部大汗的一个私生子,本名叫勃耳资力。当年额喀国南侵,勐辕部也受到波及,当时还是中军副统制的萧源将军解了我部的战事,赶走了额喀国军队,那时起我便一直追随了萧源将军。如果殿下能为将军报仇的话,我愿意回勐辕部劝说大汗,出兵支援世子殿下。” 陈延沉默了许久,问道:“萧桓知道你的身世吗?” 魏治点点头,陈延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呢,又是萧桓!好啊,那就劳烦你去一趟,有多大把握?” “即使把握再小,我也要去一趟。”听到陈延的应允,魏治拜别了韩婴在治,就要出门,却被陈延叫住,“等一下。” 叫住魏治,陈延转头向岫玉问道:“依沙马、达哥里两部现在在哪儿,阿铭和里西德在吗?” “两部现在就在大营东面二十里的地方,他俩应该都在各自驻地。” 陈延听完,吩咐魏治,“你去两部把阿铭和里西德两位少主叫上,跟你同去勐辕部,那样可能劝说的把握会大一些,告诉他们,我没事,等我的王权金令,我们兄弟双准城再见。” 魏治应了一声,独自出了大帐,陈延走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杨初道面前,“你和你的死士,都到荒镇大营来,这些天听候韩婴将军调遣。”说完转身对韩婴在治说道:“还请将军派人送他们出营。” 韩婴在治挥了挥手,之前跟魏治一起闯进大帐的那几个士兵一拱手,跟着杨初道几个人一起出了大帐。 账内现在只剩下了陈延和韩婴兄妹三人。 很久之后,天色微微亮了起来,陈延还是单人匹马飞快的跑出了荒镇大营,往北面疾驰而去。 几日后的一个凌晨,长世子府中陈建正在睡觉,突然五世子陈廷闯进府里,急促的敲打着陈延卧室的门。 等陈建睡眼朦胧的开了门,看见陈廷,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陈廷就说道:“大哥,陈延回来了。” 听到陈廷的话,陈建猛地一个灵激,把陈廷让进房间内,关上了门。 清晨,权国百官看见陈延一身朴素的衣装站在朝堂上,脸上全是震惊,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陈延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中间,注视着大殿上不远处的权王宝座。 其他六位世子急急忙忙跑进殿内,看见陈延正站在那里。六个人慢慢走到陈延对面,陈建死死盯着陈延,陈延也默默看着陈建,沉寂了许久之后,陈延笑了笑,躬身行礼,“陈延见过各位兄长。” 陈廷面色冰冷,走到陈延面前,“七弟这一个月下落不明,可让我们做哥哥的担心了得。” 陈延笑着对陈廷单独一拜,“多谢五哥挂念,那些个草莽匪寇、无能之辈还杀不了我。” “七弟勇武无双,那是当然。” 两个人的紧紧盯着对方,陈廷目光如冰,而陈延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