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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延寿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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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妃的榻前,陈延握着母妃的手,默默地看着她的笑容,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哥哥!”雩风手里拿着刚从果林宫里种的梅子树上摘的果子跑进来,一下扑到陈延怀里,“今天哥哥能多待会吗?”

陈延笑着点点头,“今天我就不走了,陪风儿把宫里的梅子都摘了!”

雩风笑着拉起陈延跑出来,站在梅子树下,看着雩风蹦蹦跳跳的背影,陈延感觉到一丝暖意。转头看向果林宫门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站在那儿,远远地对着陈延行了一礼。

陈延大喜,快步走向宫门口,“萧桓!你……”

刚走到萧桓面前,陈延就听见他闷哼一声,背后中箭,直接扑倒在他身上,口吐鲜血。陈延大骇,只见后边站着无数黑甲的武士,各个手持大刀长弓,陈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感觉到那种迎面而来的冷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哭喊声,陈延猛地回头,看见果林宫元妃的寝殿已经燃起大火,火光冲天,宫内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刚才还在梅子树下嬉戏的雩风此刻不知道去哪儿了。

陈延悲痛的大喊一声,就要冲进宫里救人,却被一只手拉住,正当陈延惊诧的时候,转头发现拉住他的是面色惨白的萧桓。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摇了摇头,抬起手臂,指在了陈延的心口。

正当陈延不知所谓的时候,远处飞来一箭,贯穿了他的胸膛,眼前的萧桓和身后着火的果林宫瞬间化成了飞灰,胸口的伤,让他脑海中瞬间只剩下了剧痛。

猛地惊醒,原来只是梦罢了。

陈延想支起身体,却被右臂的剧痛激地浑身一软,胸口也传来阵阵剧痛,让他感觉呼吸很困难,自己这是在哪儿?

突然耳朵里传来悦耳的女声:“哎哎哎,你别动!伤口刚处理好,别再伤了。”

陈延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到自己身边,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干燥的咽喉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人把自己躺着的身形费力的摆正,说道:“你终于醒了!四天了,我还以为你没救了呢。”

静静地躺着床上缓了一会,陈延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痛感,他想起来了,自己被陈廷暗算跳进河里,挣扎了一会便失去意识了,现在看来自己应该是没死。用力眨了眨眼睛,他的视力恢复了不少。

一个少女正坐在床边兴奋的看着他,眉眼带着笑意,虽然脸上有些脏兮兮的污迹,但还是掩藏不住她清爽娟秀的面容。

“这…是……哪儿?”陈延忍着痛,费力的说了一句话。

“啊?这儿是青园村,就在陈川边上。”

陈延听少女说出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皱了皱。

可能是看出来陈延的疑惑,少女接着说道:“这里是陈川南岸,叶国青园村,我在河边看见你从上游漂下来,还受了伤,就把你救了!”

“叶国……你是谁?”

“我叫竹松,你的救命恩人!”

陈延挣扎着撑起身体,看着竹松,却被她一把按倒,“你快别动了,先不用谢我,再破了伤口我的药可不够用了!”

躺在床上,看着竹松带着愠怒的面容,陈延没有再说什么,一阵晕眩袭上天灵,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竹松撇了撇嘴,起身走到柜子前,挑了几株草药,坐到小火炉旁,把药材放进药锅里,接着煎药。

当陈延再醒来时,房间内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夜风吹的屋顶的茅草沙沙作响。胸口的痛感好像减弱了一些,费力地用左手支撑着坐起来,四下环看,房间里摆放着一些非常简陋的家具,大门紧闭,床边的窗户上的纸都已经破成了细碎的纸条,月光照进屋内在地上投出点点光影。身下的床一看就已经使用的很长时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是床褥被单却很干净,散发着皂角的淡香。

陈延看到竹松坐在床尾,头后仰着靠在墙上,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他往她身边凑了凑,看见竹松嘴巴微张,眉眼中带着丝丝笑意,时不时还咂一下嘴。

看着竹松的睡姿,陈延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睡姿还真不讲究。

可能是感觉到了动静,竹松惊醒,迷茫的看着旁边的陈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受伤的人又坐起来,还坐在自己旁边,可能是想到自己睡觉的样子被看到了,脸一红指着陈延说道:“你你,你怎么又起来了!”

陈延抬手制止了她说话,“我死不了。”

被陈延打断,竹松也没有在说话,放下手有点拘谨的看向另外一边。

“谢谢。”

“啊?哦,不用谢我,没有人会见死不救的。”

陈延静静地看了竹松一会,“我叫陈延,权国人。”

“我知道。”

“你知道我是权国人还是救了我?”

“对啊,你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权国也不是敌人。”

听竹松说完陈延笑了,“对!你说的对,权国不是敌人。”

“你笑什么?”竹松不解的看着陈延。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跟你说话很畅快,不用应付那些拿着刀枪指着你的脸这样的事情。”

竹松好好看了看他身上的装饰,“你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如果只是有钱就好了,不会有人惦记你的脖子上头颅。我告诉你,我叫陈延,是权王的七世子,现在你就可以去上报给叶国的军队,把我交出去,你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财富。”

竹松撇了撇嘴,“我不在乎。”

陈延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真希望你在乎,我真的累了。”

“你真奇怪。”

看着竹松疑惑的眼神,陈延摇了摇头,“谢谢你救了我。”

“我说了,不用谢,我不会看着有人再一次死在我面前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我走了。”说完竹松起身走出了房间。

陈延长出一口气,又躺在床上,看着简陋的天花板,忍着胸口的疼痛闭上了眼。

第二天,陈延被刺目的阳光唤醒,起身之后看见房门开着,外边飘过丝缕青烟,不时地传来一两声咳嗽。

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门口,看见竹松正坐在门口正拿着破旧的蒲扇用力的扇着药锅下的火炉,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陈延,刚要起身说话,就被陈延一抬手阻止了。

“我死不了。”

竹松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陈延,没有再说话。

突然远处那个老婆婆拿着一大包裹走过来,竹松看见婆婆走来,急忙起身迎过去,“姥娘,我说我一会过去拿,你怎么送过来了。”

老婆婆笑着把包裹递给竹松,说道:“我也没事做,活动活动。”说完看见站在门口的陈延,表情一沉。

陈延看出了婆婆表情的变化,笑了笑,微微躬身见了一礼。

竹松扶着婆婆走到陈延旁边,说道:“这是我外婆,那天看你见在河上飘着,我们两个人把你从河边拖回来的。”

陈延听罢,急忙又行了一礼,“晚辈谢婆婆救命之恩。”

婆婆没有说话,盯着陈延看了一会,问道:“你是权国人。”

“是的”,陈延低声回到。

婆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头拉起竹松的手,“行了,我回去了。”

陈延看着婆婆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四下的环境,跟竹松说:“为什么没有看见村子里有别人,很荒凉的感觉。”

竹松把手中的包裹放在地上,又坐回药锅旁边,淡淡地跟陈延说道:“村子里没有别人了,死的死走的走了。”

“为什么?你的家人呢?”

“只剩下我和外婆了,去年有军队在我们这儿驻扎了一段时间,修筑公事、屯田,很多人都被朝廷征民夫拉走了,再没有回来过,我父亲和哥哥就死在了外边,母亲染了病,也死在我面前。村里的人能走的都走了,外婆腿脚不便,也染了跟母亲一样的病,我就陪着留下来照顾她。”说完竹松抬起头笑了笑,“不过我把外婆治好了!你看出来了吗?”

陈延看着她开朗地笑容,仿佛在骄傲的等着他的夸奖,但说出来的话沉重的让他心头重重的压了一块石头。

“村子里就剩你们两个人了,那你和婆婆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外婆老了,舍不得放下,家里还种着点果子和菜,她要青紫照顾。我在这里还能看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生活过得痕迹,我也有点不舍得。”

听竹松这样说,陈延好像理解了婆婆看自己的眼神。如果没有权国在北边,她们应该还能安定地生活。

“我回去休息了。”陈延转头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看着破败的茅草屋顶,闭上眼睛,听着门外竹松扇动炉火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咳嗽。

夜里陈延醒来,房间里没有人,艰难地站起身,走出房门,月光还是很明媚,只是不知道竹松去哪儿了。

陈延看见边上的院子里孤零零的站着一颗遒劲的松树,虽然不高却很粗壮,蜿蜒曲折的枝干呈现出一个有力却不乏美感的样貌。陈延走到树边,轻轻摸了摸这棵树粗糙的表皮。

突然树后边传来一个声音,“这棵树父亲叫它延寿松。”

陈延才发现竹松坐在树后,静静地望着远处波光闪动的陈川河面。陈延走到她身边,费力的坐在旁边。

“父亲说只要这棵树还在,我们家就会生机勃勃的生存下去,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了。”说完竹松看着陈延笑了笑,“但是就剩下我,我也会想办法活下去,只要这棵树不死,我就不会死。”

陈延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竹松的眼神,只是看着陈川的河面。

“谁要杀你?”

“我的兄长。”

“为什么?你们不是兄弟吗?”

“就因为是兄弟,他们才要杀我。”

“我不懂,因为你是世子吗?”

“因为我不是长世子,所以他们要杀我。”

竹松摇了摇头,“还是不懂,不管是不是什么长世子、七世子,你们还是兄弟啊。”

陈延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所以我很喜欢跟你说话。”

竹松也没有再说下去,同样看着陈川发呆。

突然陈延开口了,“你……”

“什么?”

“没事,没什么,就是有点羡慕你,就算是孑然一身,也能这么开朗地笑出来。”

“哈哈,其实我也很难过,但是我还活着,就不能只想着死去的人。”说完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冠,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对陈延说:“对了,你叫陈延对吧。”

陈延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这颗树我分享给你,延寿松!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兄弟有什么过节,既然你还活着,那就好好活下去,就像这颗树一样,只要它没有凋零枯死,你就好好活下去。你的寿数就像它的寿命一样长!”

看着竹松带着笑容的脸,陈延愣了很久,但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延寿松,我陈延要是能与这松树一般活着,倒也不错。”

竹松笑了笑,“嘿嘿,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里来过外人了,只有外婆和我在这里生活,话多了点。”

“我喜欢跟你说话,我也很久没有这么明明白白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你不是国王的世子吗?还有人管你说话?”

“就是因为我是世子啊,就有人这样。”说着陈延笑着抬起手在胸前比划了,“嗖,朝我射一箭,我就变成这样了。”

“哎呀,看来当个什么世子也不好。”

“是啊,我也不想做这个什么破世子。”

竹松听他说着,指着他的伤口,“哈哈,什么破世子,你就是个破柿子!哎呀,想吃柿子了,不知道集市上有没有卖。”

“哈哈,就是,什么破柿子,哈哈哈,咳咳……”陈延靠在树上大声的笑着,牵动了胸口的伤。

“你快回去休息吧,睡不着也躺着,我也去外婆家睡觉了。”说完就要起身。看着竹松要走,陈延突然抬手拉住她的衣袖,竹松一愣,低头看着陈延,陈延注视着竹松的脸,月光透过树冠,照在她脸上,显现着纯净的荧光,她的肤色虽然并不像双准城中那些显贵小姐的那样白皙,乳白色中透着一点麦色的浅黄,月光下光洁的如同羊奶一般。

“我……”陈延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愣了一会松开了手,“对不起,我再坐一会。”

竹松撇了撇嘴,往院子外边走去了。

远远地陈延听到她还嘱咐自己,“快点回屋吧,晚上河边风凉。”陈延轻声应了一下,默默地还是注视着远处的陈川那波光闪动的河面。

突然一条鱼跃出水面,打破了平静,河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波纹,月色也碎成了一片片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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