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父叫朱棣正文卷第二百八十一章我们是定国公的亲戚徐景昌说的轻松,但是在诸臣听来,却是无比荒唐。 因此众人再度聚集在了蹇义身边,这里面有兵部尚书方宾、刑部尚书吕震、工部尚书雒佥,礼部侍郎仪智,左都御史刘观…… 大家伙凑在一起,只有一个讨论的问题。 “蹇尚书,定国公说要把在应天用的手段,推而广之,用到各地缙绅身上,此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我们这些人更不能坐视不理,视而不见。” 蹇义绷着脸,一言不发,这些年了,徐景昌干的讨人厌的事情多了,哪一次不是大家伙嚷嚷着反对,可问题是要怎么阻拦,拦不拦得住? “方尚书,能用在应天的办法,为什么不能用在其他各处?”蹇义反问道。 方宾大为诧异,蹇尚书啊? 你的脑子也坏了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粮商说到底是商贾,小人而已!他们囤积居奇,一心只想谋利,常常弄得天怒人怨,百姓怨声载道。可士绅不一样啊,他们耕读传家,老实本分,那是国家柱石,根本所在,如此逼迫士绅,不亚于自毁长城啊!” 蹇义冷冷道:“说来说去,方尚书的意思还是要优待士人,尊重缙绅呗?你这套说法自然是好的,你只要能说服陛下,太子殿下,他们都赞同,定国公的主张自然推不下去……伱看如何?” 如何? 不如何! 方宾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看了看他。 大家伙也渐渐看透了,这一次针对粮商的剑,已经砍向了后面的士绅……毫不夸张讲,这次比针对孔家还可怕,那一次只是动了官学地位,这一次却是朝着经济命脉下手,一个不好,就彻底断了耕读传家的根子,天下士人,如何能坐视不理? 只不过要想阻挠这事,该有妥当的办法,硬碰硬绝对不行。 那要怎么办呢?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蹇义也干脆一言不发,拿不出主意,说得再多,都是无用的话……众人轰然而散。 不过等众人散去之时,礼部侍郎仪智追上了方宾。 “方尚书,其实定国公也就是说说罢了,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地方上可比朝廷麻烦多了。那些大户真的撕破脸皮,什么手段都干得出来。难不成他定国公能亲自下去办事不成?” 方宾沉吟道:“属实谁去办事,关乎成败。但是纵观大明朝,也不缺心黑手狠的酷吏,愿意冲锋陷阵的,不在少数。” 仪智淡淡一笑,“酷吏是有,但也有碰不得的地方。” “哪里?” “江西!” 仪智淡淡吐出了两个字,方宾思索了少许,笑道:“江西名士朝臣,多如牛毛,确实不好处理,但谁家能挑这个头儿,谁又愿意出头呢?” “许家!” …… 江西文脉悠长,明初的时候,更是到了一个巅峰,满朝之士,进士翰林,半数出自江西,朝堂之上,江西乡音甚至压过了洪武正韵。 读书人多,有功名的人也就多了。 当年朱元璋出于鼓励读书的目的,答应给考中功名的读书人优待,秀才一级,可以免役两丁,衙门还给派仆人。 等到了举人一级,不光免役免粮,还有了做官的资格,比如说海瑞就是举人出身。 这里面的情况就看得很明显了,一个秀才,享受朝廷优待,过得比普通人强多了。但如果是那种老秀才,多少年都考不上,又老又丑,家里的钱耗光了,仆人也都弃暗投明了,还是会过得很穷酸。 可如果步入举人这个阶层,不光可以给自己免役免粮,还能照顾其他人。如此一来,自然有人巴结投献。 而且举人可以当官,教谕、县丞、县令……虽然正经的进士官看不起这些职位,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高不可攀,是正儿八经的青天大老爷。 所以说范进中举之后,为什么那么兴奋? 你想想那些考中公务员的同学,他们高兴不? 范进这个属于教育局长起步,他的起点是多少普通公务员一辈子达不到的终点,落到谁头上,谁能不高兴到发疯? 江西就是这么个离谱的地方,进士多如牛毛,举人都不算一盘菜。至于秀才相公,你可快点一边去吧,说出来都给祖宗丢人。 有功名的人多,免役免粮的人也多……所以整个江西省,是大明朝积欠税粮最多的地方,你想收,谁给你收? 有怎么收的上来? 你一个小小县令,我家老爷是京里的高官,天子面前的红人,你跑我家撒野,那不是找死吗! 收不上来粮食,朝廷也没有办法,就只能拖着,久而久之,形成了积欠,甚至有些省份,还效仿江西,弄得一地鸡毛。 夏原吉担任户部尚书之后,主要干的事情就是这个,清理投献,追查积欠,逼着地方官吏,去征收税赋。 徐景昌鼓捣的御史外放,派遣要员,清查各地旧账,也有不少的功夫,用在了江西上面。 所以在朝堂上,徐景昌挨骂第一多,夏原吉紧随其后。 没办法,谁让他们都得罪了读书人的大本营呢! 但是和接下来的这位相比,他们俩又不算什么了。 就在大家伙猜测谁会负责江西的事情,徐景昌亮出了最终的人选……原来的右都御史陈瑛,转任户部尚书,总督江西湖广税区! 这一道任命下来,整个应天都沸腾了! 陈瑛! 竟然是他,这是要出大事啊! 他们的预感还真是正确的。 陈瑛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清查各家各户的粮食储备。 就是那些高门大户,不都是粮仓吗? 你家存了多少粮食,必须如实上报朝廷,并且接受检查。 这个消息传出去,江西沸腾,一时间各种反对声音,此起彼伏。有人上万言书,上血书,强烈反对,还有人走通关系,联络在京官吏,求他们务必帮忙疏通。 弄来弄去,杨士奇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找到了徐景昌。 “定国公,你看这些粮食都算是各家的私产,譬如说家家户户,有多少存钱,这是能让外人知道的吗?他们都是安善良民,没有任何触犯王法的事情,直接清查,只怕会扰乱人心吧?” 徐景昌连连点头,“你说的这个也是,譬如说我家里有多少钱,我也不能让人知道,对吧?万一招来了贼人,是不是这意思?” 杨士奇点头,“定国公如此通情达理,我要替乡亲们感谢您了。” 徐景昌笑道:“这样吧,你把胡俨和杨溥请来,再把刑部尚书吕震请来,我要颁布一项新的政令。” “新的政令?什么政令?” 徐景昌道:“我打算跟大家伙研究一下,粮食到底算不算私人的财物!” “什么?” 杨士奇懵了,“定国公,下官没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徐景昌笑道:“这还不简单!比如说,三五口人,家里有千八百斤粮食,这肯定算是口粮,没有问题。可如果一家有庞大的仓库,能储存几万石,几十万石的粮食,这肯定不是用来吃的。既然不是吃的粮食,那我们就要讨论一下,粮食和钱财能不能等同看?” …… “回定国公的话,我认为粮食不能等同钱财,主要是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关乎生死。一天两顿饭,少一顿饿得慌。而且春种秋收,每年或是一季或是两季,收成也摆在那里。即便有些灾荒,只要调配得当,也不会饿死人的。” 胡俨总结道:“钱财多少,只能说人和人的享受不同,但粮食却是生死之事,不能一概而论。” 徐景昌颇为欣慰,“胡学士果然是见识不凡,学究天人。既然如此,我们能不能把粮食列入关乎国朝安全的重要物资名单?” 胡俨一怔,下意识问道:“定国公,这个名单都有什么?” 徐景昌道:“粮食自然是首当其冲,随后还有铜料、铁、石炭、可以造船的木料、硫磺、硝石、食盐等等。凡是关乎国计民生的主要东西,都要列入其中。” 胡俨挺直了脊背,又追问道:“一旦进入这个名单,要怎么处置?” 徐景昌道:“进入名单之后,自然还可以买卖,但是交易价格数量,都要限制,避免大起大落。如果遇到了国家战事,朝廷可以优先采买,商贾不许哄抬物价。当然了,我们也可以给经营的商贾提供贷款,保证他们顺利经营,不至于出现问题。” 胡俨一听眼睛放光,“这是个好办法,我赞同!” 杨溥眼珠转了转,也点头道:“我看这个办法不错。” 徐景昌最后看了看杨士奇。 杨士奇无可奈何,这个办法是好办法,可若是真的这么干,只怕士绅没有活路了! 他只好点头,“定国公深谋远虑,属实利在千秋。” 当代的事情就不说了。 本来陈瑛就是酷吏秉性,有了这道政令,更是肆无忌惮。 江西的高门大户不是多吗! 那咱们一个也别放过,什么罗家、许家、杨家、方家……谁也不例外。 “你瞧瞧,你们家的粮仓,宁可把粮食堆得腐烂,也不拿出来出售,真是可恶,把他们抓起来!” 许家老爷,气急败坏,“你抓我们?我们可是黄六首的亲戚,定国公也是我们的孙女婿而已,你就不破惹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