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父叫朱棣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九章南宗历经几十朝代,跨越上千年,屹立不摇,稳坐钓鱼台……不用说,傻子也知道是谁了。 蹇义和夏原吉都错愕地看着徐景昌……你小子是真的疯癫! 徐景昌却是很坦然,他可没有建立千年世家的想法。 甚至能不能与国同休他都不在乎,只要有乐子看,能钓鱼听曲,高兴这一辈子,也就够了,其余想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朱棣重用他,朱高炽依赖他,朱瞻基害怕他,至于再往下……只要不出意外,大不了行霍光旧事。 所以说徐景昌是肆无忌惮。 夏原吉低着头,心中不停盘算着,死也不开口,蹇义却是不能无动于衷,“启奏陛下,衍圣公一脉,只是祭祀夫子,不掌兵权,不掌财权,更没有不臣之心。有他们在,反而能更好笼络人心,安稳天下……臣以为陛下务必要慎重,定国公之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却也不能轻易听信。” 朱棣笑了,“朕也不是三岁孩子,谁说得对,谁说得错,朕还是知道的……对了,朕记得当年汉武帝迁居豪强,有个叫郭解的人不愿意去,大将军卫青帮忙求情,说郭解只是个穷酸,不是什么豪强,汉武帝怎么说的?” 朱棣含笑盯着蹇义。 此时蹇义的脸色苍白,无奈低头道:“汉武帝说能让大将军帮忙求情,其人必是豪强中的豪强!” 朱棣淡淡一笑……尽在不言中。 你说孔家没有势力,可有人刚说了两句,吏部天官就义无反顾站出来维护孔家,这是没有势力的人能做到的? 蹇义讲的道理没错……这位天官大人很有水平,他的倾向不言自明,但是哪怕徐景昌也不会说蹇义不合格。 孔家就是一面旗帜,收拢天下士人之心,本身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威胁,历代都尊奉孔家,哪怕到了元朝,也是如此。 毕竟优待孔家,好处极大,处置孔家,后患极大,强如朱元璋,也没把孔家怎么样…… 但这只是浮在表面上的一层,还有更深的一层,却是隐藏起来。 为什么古圣先贤那么多,老子、庄子、管子、韩非子……大家伙却总是把目光放在孔家身上? 道理很简单,这些先贤,虽然也有著作流传,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华夏大地……但是他们已经烟消云散太多年了,也没有后人在台面上。 唯独孔家,他们有世代传承的衍圣公。 他们代表儒家,他们跨越朝代,享受着至高荣耀,矗立在齐鲁大地之上。 其实最初的孔家人地位并不高,甚至都不叫衍圣公,而是历代加恩的结果。 也就是说,汉武帝独尊儒术的时候,孔家无足轻重,儒家不过是汉武帝手中的一张牌,辅佐他实现大一统而已。 彼时儒家,是完全臣服于皇权的。 但是经历了无数次改朝换代,皇帝轮流做,孔家岿然不动,儒家根深蒂固……这就形成了奴大欺主的问题。 到了赵宋以后,皇帝和士大夫公天下,也就是说,从主仆变成了伙伴。 孔府、儒家、士大夫……一个旗帜,一套思想,一群掌握资源的实力派……他们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士绅集团。 如果你非要叫尼山鸿儒会,也不是不可以。 “陛下所言郭解之事,臣无言以对。论起孔府势力,远胜郭解万倍。臣更不敢强辩。”蹇义低垂头,沉声道:“可是臣只想提醒陛下,孔府非比寻常,大明天下乱不得,如果没有万全之策,臣以为绝不可轻易触碰此事。不然势必不可收拾。胡乱改革,急功近利的后果,陛下最清楚啊!” 能不清楚吗! 如果没有建文帝胡来,哪来朱棣的皇位啊? 朱棣微微沉吟,心绪烦乱……登基一年多,真正开始执掌权柄,开始做事……朱棣就感觉到了那种无所不在的限制掣肘。 几乎是全方位的,笼罩着他。 甚至当第一次看到尼山鸿儒会的说法之时,朱棣都差点信了。 或许真有这么个组织吧! 但是很快朱棣又明白过来,并非如此。 事实上真有这么个会,那还好了。 朱棣手握着锦衣卫,想要在华夏大地上,找出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并不困难。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大势力,都没法和朝廷抗衡,直接派大兵剿灭,必要的时候,朱棣还能御驾亲征。 可事实上朱棣在山东几乎打了四年,什么尼山鸿儒会,屁都没见到! 但伱要说真的没有,那也不对……前面说了,儒家最初只是汉武帝手里的一个工具,可是随着改朝换代,时间推移,儒家士大夫群体,已经渐渐成为了一种职业经理人的存在。 改朝换代相当于换个董事长,换个大股东,但是儒家士人始终是总经理,高级主管,把握着公司的实际运行。 如果摊上了一个雄才大略的董事长,固然能驾驭整个公司。 但是大多数时候,还就是管理层说了算。 朱棣要做事,结果处处掣肘,不能随心所欲,毛病也就出自这里…… “朕不会胡来的。”朱棣斟酌着说道。 这话让蹇义和夏原吉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们的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这个大明朝,到底谁主谁从,必须说清楚。朕不能遗祸后人。”朱棣缓缓道:“皇考就是这件事没做好啊!” 最后一句话,乍听之下,没头没尾,可再仔细琢磨,竟然让蹇义和夏原吉惊出了一身冷汗。 朱元璋在位,固然靠着自己无上权威,压制了所有声音,大明朝只有朱皇帝说了算。 可这只是心照不宣,并没有形成规矩……结果朱元璋一走,那些文人就怂恿建文推翻旧制,逼出了靖难之役。 朱棣也是雄主,他自信可以压制孔家,左右文官士人……但是朱棣死了怎么办? 难道让后人推翻朱棣的旧制,或者再有藩王奉天靖难? 无论如何都不行,这事情必须解决! 朕要超越皇考,这也是其中一项! 熟悉朱棣的都知道,他做事的紧要程度,未必是看这件事情到底有多重要,而是和朱元璋比较,只要老爹没干成,或者没做好的,朱棣就有百倍决心,千倍意志,无论如何,都要办成! 提到了老朱,就代表朱棣必将全力以赴! 而此刻徐景昌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其实当他问出大明更大,还是儒家更大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朱棣这种人,怎么可能放弃至高无上的权柄? 不管蹇义如何劝说,天子都要动动儒家。 只不过要怎么下手,还需要一番思量…… “徐景昌。” 朱棣突然低吼了一声,“你小子也吃饱喝足了,有什么牛黄马宝,全都说出来。” 徐景昌无奈,只能道:“办法是现成的,就是派衍圣公去北平,修建大明英烈祠堂,并且担任祭祀官,顺便把曲阜的祭孔降格,低于英烈祠堂,表明大明在儒家之上,然后再潜移默化,不断修改,也就是了。” 徐景昌说完,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赞叹,相反,包括朱棣都黑了脸。 “那个……你知道现任衍圣公是谁不?”朱棣问了一句。 “听说是孔彦缙,好像刚继承爵位不久。” 朱棣点头,“没错,他比太孙还小两岁呢!” 一句话,弄得徐景昌瞠目结舌。 疏忽了! 绝对疏忽了! 他什么都想到了,却忘了打听一下,现在的衍圣公多大年岁。 这回好了,你让一个三岁的娃娃去监督工程,主持祭祀,万一人家饿了,哭着要喝奶,那可怎么办? 蹇义和夏原吉都冒出了笑容,老夏更是眯缝着眼睛,能看到这小子吃瘪,也是个乐子。 夏原吉呵呵道:“陛下,定国公的想法很好,臣也赞同,只是等衍圣公行冠礼之后,再去北平主持祭祀,陛下以为如何?” 这老夏就是个混蛋,等孔彦缙行冠礼,朱棣都六十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了作用。 夏原吉纯粹不安好心。 徐景昌脑筋迅速转动,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陛下,既然北宗孔家人不行,就让南宗去啊!” “南宗!” 朱棣一惊。 蹇义也突然瞪大眼睛,傻傻看着徐景昌,“定国公,你,你疯了!” 徐景昌笑道:“蹇天官,我哪里疯了?都是孔府子孙,请南宗北上,去主持祭祀,有什么不妥的?他们就不是大明子民了?” “你,你这是挑唆孔府争斗,你居心不良!”蹇义气得想骂人了……要说坏水,徐景昌已经不是八斗之才了,全天下的坏水共一石,他肚子里装的至少一石二斗,大家伙亏欠他两斗。 孔府确实是在靖康年间,分成南北二宗,后来虽然衍圣公的位置归了北宗,但南宗依旧存在传承,生生不息。 提拔南宗去北平祭祀大明开国功臣,留北宗继续祭祀孔子,这南北二宗,到底谁才是正儿八经的孔府后人? 朝廷以后加恩,是给南宗还是北宗? 会不会有朝一日,南宗并了北宗? 这里面的故事层出不穷……难怪蹇义都变色了。 可徐景昌又怎么会在意,他甚至笑道:“蹇天官,你多虑了,南北二宗,朝廷一并重用,才体现了陛下对孔家的重视……至于内斗的事情,要我说,谁给大明出力,谁就是真正的圣人后裔。毕竟就算夫子重生,还能不效忠国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