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享受了一顿皇家御宴,拿到了支配人事的大权,心情是相当不错的,至少他已经在朱棣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大约朱棣不会偏向士大夫,而是要雨露均沾,甚至会偏向工商一些。 在大明朝,不管干什么事情,能拿到天子的支持,都是成功的最大保证。 接下来就看两头猪怎么帮他们老爹成就盛世了。 徐景昌回到家中,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钓了一会儿鱼,又去秦淮,听了一段昆山腔,这才心满意足返回府中。 这才是生活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第三天……朱老二和朱老三又来了,把徐景昌堵在了府里头。 徐景昌真的生气了,“你们都二十多了,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就算是朱瞻基,也不用我天天看着啊!好好的听曲看戏的日子,你们非要过来捣乱,简直气死人了!” 朱高燧苦兮兮道:“表弟啊,你别抱怨了行不……我们要是能解决,就不来烦伱了。” 朱高煦哼道:“反正我的生意也有你的份子,你也不想亏钱吧?” 这哥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徐景昌无奈,只能道:“快点说吧,让我瞧瞧,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朱高煦拉过椅子,坐在了徐景昌的对面,朱高燧站在他哥身边,两个人面对着徐景昌,朱高煦先道:“我们查看了一下情况……从各家出来的奴仆,尤其是大户,不乏能人。尤其是那些丫鬟绣娘,她们女红手艺精湛,有人更是刺绣高手,这些人都十分宝贵。把她们从高门大户抢出来,弄到作坊里面,能给我提供很大帮助,十足的宝贵人才。” 徐景昌点头,“便宜你了,我早就知道这些人藏龙卧虎,让高门大户替你培养人才,现在捡个便宜,不挺好吗?” 朱高煦无奈道:“只是和这些绣娘比起来,还有些真正的人才,我拿不到,不甘心啊!” “什么真正人才?”徐景昌好奇道。 朱高煦探身告诉徐景昌,“自然是那些寺庙的人了……贤弟你知道的,自古以来,寺庙都会兼营一些生意。比如北宋的大相国寺,他们就干放贷的事情,还撮合买卖,坐收渔利。咱们大明的寺庙,虽然不如大相国寺那么有名,但是做的生意一点不少。寺庙里面,有那么多放贷理财的高手,如果把他们弄出来,我那个钱庄还能更上一层楼啊!” 徐景昌微皱着眉头,“这倒是不错,寺庙确实藏龙卧虎,毕竟姚少师就是僧人出身……这一次我不是让寺庙放人,还设定了考试吗?难道还不够?” 这一次朱高燧说话了,“表弟,我们盯着这些人,庙里头也知道这些人的能耐啊!人家怎么会轻易放人?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才华过人,佛法精深,想要通过考试,一点不难。” 徐景昌眨了眨眼,“也有道理……那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朱高燧沉吟下,才压低声音道:“我们想让你建议父皇,勒令所有僧人还俗……” “放屁!”徐景昌直接骂道:“你们这是要灭佛,我才不干呢!” 朱高煦沉声道:“给你一百万两,行不?” 又来这一套! 徐景昌哼道:“我现在已经不会轻易被金钱击倒……更何况我已经拜师溥洽大师,寺庙可以限制,但却没法斩草除根,前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你们打错了算盘。” 朱老二和朱老三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朱高炽从外面晃晃悠悠进来,手里还提了两只天鹅。 “早就猜到了,你们一准在这里,拎过来给你们加餐。” 朱老二朱老三都苦着脸,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块肥rou,却吃不到嘴里去,哪里还有胃口啊! “老大,眼瞧着永乐元年就过了,刘家港那边的船队都快弄好了。眼瞧着就要下西洋,我们这边根本没时间培养人才……老大,你还有心思跑出去射箭,你想气死我们啊!” 朱高炽问了几句,这才弄清楚事情。 他忍不住道:“表弟,你想想办法,我很相信你的……好主意没有,坏主意总还有的,说出来,咱们参详。” 徐景昌翻了翻白眼,他刚刚属实在思考这事情。 “正好太子殿下来了,你能上书陛下,免了姚少师的左善世不?” 朱高炽一愣,左善世是僧录司的官,负责执掌天下僧侣。姚广孝辅佐朱棣进了应天之后,就理所当然坐上了左善世的位置,成为天下僧人之首。 朱高炽不解道:“你要免了姚少师干什么?试问普天之下,还有比他更懂佛法,更德高望重的人吗?” 徐景昌哼道:“正因为他德高望重,才必须把他拿下。” 朱大壮想了想,好奇问道:“贤弟,计将安出?” 徐景昌道:“只要姚少师在,针对僧侣的考核。就必须他说了算。这让我们很难办。” 朱高炽这才明白了,“贤弟,你是打算换个听话的,对吗?” “不对!”徐景昌断然道:“我只是推荐更能领会佛法奥妙的。” …… “陛下,姚少师年纪大了,又负责教导太子,参赞机务。事情繁多,劳心劳力。恰逢寺庙整顿,公务陡然增加几十倍之多,为了照顾姚少师的身体,还请陛下暂且免去姚少师僧录司左善世的位置。” 解缙躬身谏言道。 朱棣略沉吟,也就点了点头,“好吧,朕也不忍少师辛苦,就准了你的谏言……只是这个位置如此重要,除了姚少师,还有谁能接任?” 解缙忙道:“回陛下的话,臣这里有两个人选,其一是给事中王衡,其一是国子监司业韩道远。” 朱棣问道:“他们的人品学识如何?可能担当大任?” 解缙道:“王衡学问笃实,人品端正,于孔孟之道,颇有见地,所著文章,颇有韩昌黎的遗风,是了不得的人才。” 朱棣点了点头,“那韩道远呢?他又怎么样?” “回陛下的话,韩道远本来在江西为官,因为政绩卓著,才调入京城,此人安贫乐道,洒脱泰然,虽古君子不能及也!” 朱棣一听,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他们俩岂不是谁都可以胜任了?” 解缙忙道:“一切还请陛下定夺。” 朱棣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圈定了王衡,“就选他吧。韩道远这人朕也记下了,以后有更适合的位置,就留给他。” 解缙拜谢皇恩,这才下去。 当王衡的任命公布出去,稍微知道他的情况的,全都傻了,朝廷这是疯了吗?怎么任命这人主管僧录司? 就算要整人,也不带这么玩的。 王衡这人学问是很不错,但他严格算起来,属于儒家的偏门……他不太认同朱子之学,甚至也不赞同天人感应那一套汉儒学问。 他名字当中的衡,是自己改的,取自《论衡》,而且他非常推崇韩愈的文风,顺便也很赞同韩愈的主张,对佛道两家,全都不感冒。 斥之为邪狞之说,尤其憎恶僧侣不事生产,坐享其成。甚至还多次上书,要求限制寺庙田产,一体征收田赋…… 这位对待佛门,不能说亲如一家吧,也是不共戴天。 让他主持僧录司,结果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考试变得空前惨烈,姚广孝在庙里的两个弟子,还有溥洽的十几位徒子徒孙,全都落榜。 倒是那个看门的小和尚悟心,竟然通过了考核…… 悟心都傻了,“师父,我想还俗啊,家里头都给我说了媳妇,就等着我回家成亲……我不想当和尚了!” 他一肚子委屈,那些师兄简直想掐死他。 悟宇和尚更是叩拜连声,“师父,弟子学佛二十余年,经文烂熟于心,扪心自问,如论如何,也不该落榜,这一次到底是什么标准,因何让弟子落榜?弟子万分不解,让弟子还俗,还不如杀了弟子痛快。” 其余几个和尚也都是满腹悲哀,哭声一片。 悟诚和尚干脆道:“师父,还有道衍师叔……弟子已经打听过了,摆明了是那个王衡有心报复佛门弟子,所以才会如此不公。” 悟诚跪爬了半步,看向姚广孝,悲愤道:“师叔,你要给弟子们做主啊!” 姚广孝的脸很黑,正在这时候,徐景昌和太子朱高炽来了。 “师父,这边考的怎么样?都通过了吗?”徐景昌笑呵呵问道。 溥洽绷着脸不说话,只有悟心苦兮兮的,“定国公,我考过了……可我明明都是胡乱写的。我还想回家娶媳妇呢!” 徐景昌一听乐了,“这个简单,你回头从墙边偷摸跳出去,当跳墙和尚,回头去上元县,登记造册,你就和佛门告别了。” 悟心大喜,“这么容易啊!那可太好了!” 他一回头,看到了一张张阴沉的面孔,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了。 这时候悟宇和尚咬牙道:“考试不公,贫僧要告贪官的状!” “告状啊?”徐景昌笑了,“你告什么?难道要让朝廷换个左善世” 悟宇下意识点头,可朱高炽却笑道:“这位师父,你还是死了心吧!替换王衡的也是韩道远……他是江西出来的。” 江西! 几个人还没明白。 徐景昌补充道:“他信天师道。” 天师道? 那还不如王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