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寒冬,运河在北端已常常结冰,此时走漕运费时费力,薛家的船队早已在金陵休整,宝钗很容易就找来了当时运送贾琏的船员,细细打听之下,与贾琏所说并无二致,星夜兼程,船上插着荣宁二府的旗帜,沿途早有快马打点,各路关卡一路放行,宝钗一直奇怪贾琏为何如此奔命,这样兼程,容易坏了身子。 这日,宝钗给薛父上香,愿父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薛家,香火盘旋而上,望着亡父的灵位,忽然灵光一闪,当时贾琏亲口所说,见到了他姑姑最后一面,想到他当时带着的冰馆与冰魄,每样在传说中都能保rou身不腐,一下子带了两样......宝钗紧紧捂住自己小嘴,连血液都僵硬起来,她不敢说,也不敢想下去了,甚至现在连颤抖都不敢,这背后怕是有惊天的谋算。 正在这时,莺儿慌慌张张进来在门口喊道:“小姐不好了,少爷打死人,让衙役给扣走了。” 宝钗天人交战之下,吃受不住,顿时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后,已是过去了三天,金陵知府正是雨村先生,还是贾琏去求了人情,雨村复出,走的是贾政的路子,用的却是贾赦一等神威将军的贴子,又收了薛姨妈不菲的银子后,勉强给判了个冤魂索命,当时谁都没看出问题,薛府还请了贾琏夫妇给薛蟠接风。 当天晚上,雨村亲手手书两封,命亲信送出,不想竟出了意外,一封是送往贾政的,顺利去了,送往王子腾那的信使,竟然被人五花大绑丢在府衙门口,贾雨村心知不妙,赶紧去书房的暗格中查看,一看来往书信还在,松了口气,紧接着脖子一冷,一柄短剑架在脖子上:“雨村先生的暗格可真不好找,一出打草惊蛇之计,让先生见笑了。”听着身后的女声,贾雨村对贾玴的女兵印象深刻,有这么好身手的,怕也只有他的兵了。 手一空,已有一女兵对着烛火看信,确认道:“这几封是与王子腾来往的。”随后另一女兵也细看后确认,当下贴身收好,贾雨村很是惊讶:“你们竟然识字?”他原本是想欺负女子基本不识字,来个李代桃僵的。 领头的笑道:“自然识字了,不识字,怕见到谁都抬不起头。” 贾雨村听出来弦外之音:“你们每人都能识字?所有人?” 领头的再没回答,几人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悄无声息。 贾雨村过了很久才敢慢慢回头,他一直不敢小看贾玴,但现在,他内心深处有野心在膨胀:有几百名能识文断字的军官,足以以此为基础打造一支百战之师了。贾玴不可能无故培养几百名识字的士兵的,这得天文数字的金钱与精力,他觉得,他发现了贾玴的野心,但,他不准备揭穿。 薛府的家宴在宝钗醒来后,达到了高峰,薛姨妈子女皆安,更是喜不自禁,以茶代酒又敬了杯,望着宴席中的觥筹交错,宝钗有点不真实感,在莺儿的服侍下慢慢坐下,她昏迷三天,身体有点虚弱,好在底子好,只是看上去憔悴,只是拿汤羹的手,抖了下后,打湿了袖口,莺儿赶紧拿帕子擦拭,却翻出了个小锦囊,正是当日贾琏代为转交的那个,因过了些时日,众人也未放心上,唯有宝钗一直放在袖口中。 其实贾琏一直挺好奇里边的内容的,贾玴之前大门不出,宝钗甚至一直待字闺中,贾琏对于自家兄弟竟能知道宝钗的闺名感到很神奇,于是笑道:“妹子不妨打开一观,薛兄弟的事,可不正是十万火急嘛。”宴中各人的目光也望着宝钗手中的锦囊,卧龙先生的锦囊妙计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如今,是东施效颦,还是初生之犊,正是见分晓的时刻。 宝钗慢慢打开锦囊,里面的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破棺验尸,字里带着杀伐之力,一个破字,占了半壁河山。 凤姐久掌荣国府,见识过各种手段,反应最快:“莫非,人不是薛兄弟打死的?” 薛姨妈掩面而泣:“终于有给我儿洗冤屈的了。” 宝钗强忍住恐惧:“这必是有人要算计吾家。” 贾琏与凤姐对视了一下,当日贾玴对于薛家绝户计的分析还历历在目。 见得贾琏夫妇神色有异,宝钗可从不敢小看贾琏,这几天,薛家在金陵的铺子日益红火,都是占了贾琏的光。 思虑再三,贾琏决定让薛姨妈将丫鬟清出去,宝钗却反对:“琏表哥的话,本应遵从,这是这锦囊里的信息被透露出去,怕是不妥,这些丫鬟便一直在这里待到天明吧。” 贾琏佩服宝钗想的周全,但他想说的话,可实在太过重要了,左右为难。 凤姐便道:“事儿说开后,便关了门遣人看着吧,我那叔叔做得,我们说不得?” 不过还是将丫鬟赶到角落里,让莺儿看着,贾琏便将王子腾的谋划一一道来,当听到王子腾要吃绝户的时候,大家都盯着薛蟠。 贾琏道:“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按玴哥儿说法,薛兄弟怎么也得判个秋后问斩吧?” 薛蟠吓得摸了摸脑袋一阵哆嗦:“这玴哥儿也不是个好人,竟咒我。” 薛姨妈没想到自己亲哥哥竟然惦记着薛家的家财,吓得声音都变形了:“平日里的孝敬何时少了,现在连外甥的都要惦记了。” 宝钗强撑精神:“既是如此,这判词一定有问题,我们再细细研究下。” 但几人对律法都不熟悉,半天也看不出有何不妥,贾琏道:“府上可有诉师?让他瞧瞧。” 薛家是商人之家,平时常有摩擦,府中也养了几个诉师,他们在门外,也看了半天,贾琏举着火把提示到:“有高人指点,有人要害薛兄弟性命。” 得了提示,终于有诉师反应过来了:“贾爷,判词里的冤魂索命,这是将少爷的命也给勾没了,少爷人虽活着,却是入了黑户里边去了。” 薛姨妈顿时晕倒在地。 凤姐将薛姨妈扶好,只是并没有掐她人中,对贾琏道:“原来这才是叔叔的算计,不知不觉间,薛家便是他人的了。” 贾琏对着薛蟠说:“明日便请贾知府开棺。” 宝钗摇头:“知府与我那舅舅同气连枝,如何肯?所以这字里,用了破字,明日哥哥带人直接去灵堂,哥哥不要亲自动手,给那些动手的人多发些银钱。” 贾琏称赞:“怪道玴哥儿高看,果然有默契,旁人拿了锦囊,怕也是一头雾水。” 听的贾琏的称赞,宝钗道:“端不得表哥如此称赞,若无玴族长指点,整个薛家,尽都要为宝钗陪葬了。” 掐了薛姨妈人中后,几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天色已晚,早已宵禁,贾琏与凤姐便在薛家的客房住下了。 薛蟠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玴哥儿,一个月前就料到今日了?” 薛姨妈与宝钗面面相觑:这实在太过于妖了吧? 薛姨妈当下决定:“以后再有宁国府来搭船送信,一分银子也不能收,我儿实在太明智了,得让那玴哥儿觉得,欠了我们人情。”薛姨妈一直不信话本里的一言兴邦,一言灭国,如今看来,那是自己没遇上,今短短几字,就救了薛家。 客房里,贾琏在被窝里叹着气,凤姐奇怪,贾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那表妹,也是个聪慧的,今天出了这么个绝户计,她以后怕是不敢轻易嫁人。” 凤姐嗔道:“你瞎cao心什么。”扭头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