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看到这里,感慨万千。 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如同真实记忆的经历,纯粹以一个听书人的角度,他觉得最好的选择就是第二个,让其他人来拖住妖兽,自己带着阿珀上山。 但那未免太过冷血,太过无情,太过功利。 练武也是练心。 倘若一切都唯利是图,总有一天,钟言会沉沦在力量之中,道心蒙尘,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更何况。 这一群人里最强的难道不是钟言自己吗? 自己跑路了,这城池肯定也守不了多久,到时候一堆妖兽追着自己上山,指不定还得腹背受敌,生还的难度更高。 如此思考,他决定选择第三个。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毕竟自己还处于脑子会了,手不会的状态,就算有那些经验和记忆加持,直接上手可能也不一定比自动强。 要知道,现实中很多人理论一套一套的,实际上手cao还打不过别人自动呢! 如果这一次聆听在此终结,那就说明还是得钟言亲自上阵或者另寻他法,到时候再手cao不迟。 心念一动,钟言已经做出了选择。 【三,与守城将士一起抵挡妖兽的侵袭,哪怕粉身碎骨,总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骤然,钟言身边的景色流转变化。 他似乎闻到了铁的味道。 风沙咆哮,漫山遍野的妖兽像是海啸翻涌前进,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头。 自己的身后,琥珀色双眸的少女阿珀正忧心忡忡地看着钟言。 “没事,我去去就回。” 钟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阿珀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相信钟言,假如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背叛她,离弃她,可她知道,只有钟言不会。 黑云遮天蔽日,妖兽的腥臭味令人作呕,白发苍苍的将士们与同行十年的伙伴们手握兵刃,蓄势待发。 “能够与各位在此并肩作战,是我钟某人今生最荣耀的事情。” 钟言说道,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变得苍白,万千思绪只化作了一句话。 “活下去。” 大战开始了。 【经历一番苦战,你们付出了艰难的代价,守住了这座城池】 【身边从镇子里一起出发的护送小队,只剩下了你与神女两人幸存】 【白发的守城军几乎全灭,在你怀中,那在这死地坚持了四十年的将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没有遗言,只凝望着西边的落日,在那夕阳的尽头,有自己回不去的故国与家乡】 【从这位将军的怀中,你拿到了一份剑谱,此剑不为杀敌,只为守疆护土】 【日暮西沉,你与神女上山,一路上没有遇到半点儿生灵】 【在山顶,你们见到了一座高塔,按照旁边的碑文所示,神女应当一个人走上高塔,获得神眷,最终庇佑天下苍生】 【阿珀在高塔前停下了脚步,她凝望那座斑驳残破的高塔,又回头看了看你】 【她说,自己要去拯救世界了】 【你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赶快上去,自己在塔下等待】 【阿珀最后看了你一眼,她朝着那高塔走了两步,告诉你今晚的月色很美】 【你抬起头,清冷的皓月高悬天际,的确是绝景】 【视线再度落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阿珀的踪影】 【第二天清晨,阿珀没有回来】 【你在塔下等待了三天,你有些焦躁】 【守城军的人上山来找到你,告诉你妖兽的确已经被荡涤,他们收到了暌违已久的书信,王朝正在复苏】 “?” 钟言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按照道理,神女来到止虚山接受上古传承,应该不需要那么久吧? 为什么她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而且这妖兽都已经被解决了,按道理她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才对吧? 说到底,上古传承到底是什么? 他此刻内心冷静思考,如果想要锤炼功法,那要是能见证一下上古传承,是不是能让这一段经历凝练出的武学品质变得更高? 想到这里,钟言听到了熟悉的选项。 【一,继续等待,上古传承必然需要时间消化,自己应该要有耐心】 【二,下山查看守城士兵们的状况,顺便调查妖兽是否还在作乱】 【三,不顾戒律,闯进高塔一探究竟】 【四,这家伙能处,有事他真上,爷亲自动手】 “闯进高塔?” 还有这种选项? 钟言感到好奇。 不过自己现在已经到了终点,高塔里总不可能还有什么开门杀吧? 他想起了那位有着琥珀色双眸的少女,不知道为何,虽然只有模糊的印象,但钟言总感觉她和隔壁的那位【谪仙】小姐有点儿像。 “去看看吧。” 钟言做出了决定。 【三,不顾戒律,闯进高塔一探究竟】 【你越过石碑,推开了那漆黑的高塔的门】 【你发现这里破败而肮脏,没有一扇窗户,地上像是覆盖着一层焦油般黏糊糊的,在那些柱子,墙壁,地板上,有无数的抓痕,像是一些人用尽一生的力气挣扎而成】 【越往高塔上攀爬,你就能看到越多触目惊心的痕迹】 【有谁被拖拽着向上,有谁的血溅落墙壁,有谁在痛苦中在地上抓出血痕】 【你来到了高塔塔顶】 【这里有几个人】 【或者说,勉强称之为人的存在】 【它们全身漆黑,干瘪,像是被火焰吞噬了所有的血rou,只有黑洞洞的双眼的凹陷,正盯着你所在的位置】 【在它们围住的地方,是一具娇小,干枯,焦黑的尸骸】 【那尸骸被锁链拴住,就像她之前的所有前辈们一样,在挣扎中被束缚在了这里】 【你理解了一切】 【所谓的上古传承,拯救苍生,全都是骗局】 【这里不过是一个祭坛,骗诱无知的人儿,在这里怀抱着拯救天下的宏愿成为祭品,取悦不知道身处何方的神明,以此换取王朝的苟延残喘】 【阿珀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了】 “!!!” 这一刻,钟言仿佛置身于那漆黑的高塔之中,直面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少女的尸骸。 他能看到那些扭曲的祭司们淡漠的表情,能看到这少女曾经挣扎的痕迹,能看到在她的手的位置,柱子上留下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指甲与血混合的划痕。 上面写着钟言的名字,以及三个字。 ——活下去。 “这算什么?” 钟言感觉内心,无数的情绪翻涌。 他作为听书人,一路见证了这位少女的成长与蜕变,从一位农家小妹,逐渐变得坚强起来,最终主动担负起拯救苍生的使命。 他作为书中人,与她朝夕相处十年,出生入死,情愫暗生,却只为了拯救苍生的大业而按捺下儿女情长。 可这结局算什么? 从这高塔来看,妖兽的侵袭是一轮又一轮的,每一次都需要献上祭品才能平息灾祸,而且还得是祭品自己心怀希望的时候进行献祭。 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世家,就这么依赖欺瞒一位少女来存续? 自己一路上的所作所为,最后都变成了推动阿珀惨死的力量? 这荒唐的世间,竟然连一位少女的希望都要蹂躏? 这就是【太虚】的乱世,连最基本的底线都已经沦丧? 钟言知道会有人告诉他,牺牲一人拯救这世界,相当值当。 可他现在只想说,去他妈的世界! 言语勾勒,几个选项钻入钟言的耳中。 【一,就此离去,苦练剑术,浪迹天涯,传道授业】 【二,回到阿珀的故乡,就此隐居,不问世事】 【三,前往王朝首都,鲜衣怒马,受万人追捧】 【四,这家伙能处,有事他真上,爷亲自动手】 钟言看到这些选项,他笑了。 倘若按照故事发展,恐怕自己能回到王朝,成为护送神女的英雄,享受荣华富贵,同时在这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最终凝练出一本剑诀吧。 以这妖乱大地的状态,这剑诀钟言估摸着可能还挺厉害。 但要真这么做了,那钟言大概会直接道心崩碎,从此一蹶不振。 他看了一眼茶楼里虚幻影像中的阿珀,随即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四,这家伙能处,有事他真上,爷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