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顺着大门直到花园西侧停下,园林一共有两条横轴,一条靠向花坛,一条则垂直种植了许多林木。 和市政厅的花园相比,这里的摆件和花卉品种要较为昂贵的一点,但是空间关系上大体还是遵循“疏可跑马,密不容针”的规则。 主轴线上极度开阔,两旁是非常浓密的树丛。不仅形成了花园上的背景,也能够限制园内客人的走动,而树丛里面又会隐藏着一些小的林间空地,则给孩童们戏耍玩闹预留了地方。 马车停在林荫的下面,枣红色的马好奇地舔了舔他手上的叶子,挺拔的发旋上浸润了几颗秋天的雾珠。 对车夫来说,这里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即便是天幕中陡然下起了雨,月桂树的树叶也能给自己遮挡一定的风雨。 仆人及时摆下垫脚,让伊凡从车里出来。 “早上好,道林少爷。” “夫人已经在偏厅准备好早餐,特别制作的核桃面饼香脆无比,用得都是刚刚收获上的新麦,还有玫瑰果酱,杏仁蛋糕,胡椒牛rou,准备提供给所有的宫廷侍从。” “还有之前酒窖里面酿造的葡萄酒在上个月的时候开桶了,用得都是从戈尔本的老酒庄里面收购的橡木桶,味道十分纯正。如果您在这里用餐的话,我会立刻吩咐下属从从中取出。” 来人外表英俊,服饰动作恰到好处,说话也是不卑不亢的。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没有血统、名誉的人。 就什么也不是。 看也没看为自己服务的人一眼,伊凡立即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那伯爵府上的副管家脸色有些僵硬,心中大约是腹诽着对方的无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彬彬有礼地紧随其后。 伊凡不会在乎他会有什么心情,他的脑袋里面甚至没有“考虑仆人感受”这一概念。 也许曾经还存在一点同理心,现在已经完全淡化了。 治病救人的目的,是为了挣取【治愈点】。而挣取【治愈点】的目的,则是让自己有机会凌驾于他人之上。 冲几个正在值守的侍从点了点头,伊凡便一个人进去了马萨林昏迷的房间里面,那管家还想跟着进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却被他们拦在外面。 这些人认识伊凡·道林,也知道唐·塞拉阁下的命令,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接近秘书长阁下。 书桌上玛格丽特花斜对着马萨林的床,原本还是鲜艳粉嫩的样子,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人照顾它的缘故,现在已经枯萎发灰了。 伊凡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下马萨林的脖子和胸膛,又用手指头对着胳膊上肌rou用力按动,那皮肤略显松弛,甚至连瞳孔附近的血丝也瞧不太见了,他思考了一会儿,最终下达了办法。 “他快死了,昨天只是简单进行了治疗,这点药支撑不了两天。” “但是依旧不够,那毒药已经深深进入了血液循环之中。能支撑到晚上还没有死去,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伊凡背着手,在房间里面踱步:“从刚刚跟门口的侍从谈话,我可以知道昨天晚上一直没有人进到房间里面,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从窗户偷偷进来。” “但是这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因为昨天的马萨林中毒颇深,基本上距离死亡已经并不远了。” “事情从来就是简单得犹如长绳,只是一堆又一堆的人才让绳子打结。” 伊凡啐了一口,只怪那狼人的出现太过于意外了,害得他昨天什么事情没有干成多少事。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了解目父亲背后的内幕交易,那么只需要拉拢那位侍从队长,将事情推倒罗伯斯庇尔男爵或者孔多塞侯爵头上——事实上,他怀疑这次的中毒事件,就是他们两个人安排的。 关键问题是,伊凡没有证据。 一个晚上过去了,狼人肆虐花园都能变得干净整洁。 “市长昨天来宣布让所有人回家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他干涉不了贵族的意志。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说不定也有他们两个在里面推动的。” 玛格丽特花现在就像是黑色的曼陀罗。 这花朵永远守望着死亡,因为我们人类永远都不可思议地懂得。 即便是枯萎的,它外表依旧是优雅的存在,和躺在床上那位虚弱的中年人相比,这朵不以生的骄傲将冒犯,也不比他们更富生机。 昨天的时候,它还是粉嫩艳丽的。今天却变得凋谢荒芜,以至于从叶片上寻找一点不错的颜色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伊凡感受到自然的变化无常,不由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于是将花瓶拿过来,准备伸出手将花瓣碾碎干净。 可是当他拿起来花瓶的时候,这才发现这物件自己想象中要重很多。 他小心地拍了拍底部,又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确认下面是中空的。 瞧了一眼那昏睡不醒马萨林,伊凡尝试了几次,最终用旋钮的方式将底部一节托座便从暗无天日的机关密闭的空间里面脱落出来。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便是这个从巴姆城到来的权贵一直隐藏的秘密。 伊凡看到好几张皱巴巴的信函,还有一个小盒子塞在里面。 信函没有封口,都是阅览过的。 或者根本没打算寄出去。 【尊敬的马扎然阁下: 您是我的哥哥,是我最爱戴的人,我会完全遵循您的指示,向各个既得利益者宣布国王颁布的旨意。前天的时候,我路过索恩河,那里波涛平缓,河水清莹犹如玛瑙一样。 当地人传说这里会一个叫做,索恩的仙女,她在干旱季节的时候,将身上丝绸扔到了干涸的河床里面,才有现在流淌不息的索恩河。 这使得我想起了您的理想,多么伟大纯粹的复兴梦。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小时候,父亲会选择您去跟随主教修行,而是让我呆在家里面。 这里距离卢兹匹特堡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我请求您让我多呆一会儿,好好欣赏这里万般绝妙的景色,可惜是我所熟识的天赋卓绝的画家皮克曼未曾亲临现场。我想,如果他能够呆在这里,一定不会吝惜笔墨。】 用来书写的是特质的铁胆墨汁,原料从栎瘿或者其他树木的树瘿中提取与红铜溶液混合制成的。 这种墨水光泽、附着性也更强,经过特殊处理之后,誉写出来的文字不但没有墨臭,反而具有植物的清香。 这种价值不菲的墨水一般的小门小户还真不敢用来写信,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信函的主人应该就是秘书长马萨林阁下。 伊凡拿着纸张,心中多少有些嘲笑。 “别看马萨林在本地勋贵的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但是在自己哥哥写信的时候,却像是个低贱的农民一样,生怕让马扎然有那个地方不满意。” 弯弯的眼睛在阅读的到下面的一段话之后,就猛地换了个方向,眼睫毛如同积雪密布的纸条,在承受不住压力的同事,剧烈地颤抖起来。 伊凡用狐疑地目光在纸张和马萨林本人身上来回穿梭。 纸张的下半部分混乱无比,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人写的。 【去死...去死...去死,就你还能当哥哥,如果不是小时候父亲宠爱你,如果不是你走狗屎运回答了许多的问题————你的成就肯定不会如我——看不清的画面(有些不明所以的符号 倒过来的十字架 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像是人类的狗)】 伊凡联系上下文,觉得那只狗应该就是马扎然。 他感到惊讶:“人类的争斗还真是的无处无在,就算是亲兄弟两个,都有可能是相互妒忌的存。这些书写在纸面上的恶毒诅咒,随意拿出去一个都是足以在市井小凡中横行霸道的存在。” 说道这里,嘴角忍不出勾起冷笑。 “呵呵,所以这些人本质上也没有多少区别。” “改革者,哼——保守者——呸。” 道林爵士和马萨林达成的约定,就是将卢兹匹特堡所有的生意细节都尽可能告知给对方,以此在进行税务商定的时候,宫廷不至于因为对本地经济毫无了解,从而蒙受巨大的损失。 也不至于将本地贵族剥削太狠,致使他们发动力量扰动国内的政治局势。 从这些书信上来看,他们制定税务系统的目的也不单纯。 查理二世打算修建一座新的行宫,但是国库里面的却没有充足的金钱了。 而马扎然则打算整顿武备向邻国报复,同时为了他让自己的家族成员锦衣玉食,每天的花销也绝不算少。 伊凡曾经看到,马萨林这位秘书长携带的衣服。 金丝银线。 完全塞满了两个衣柜。 现在他昏迷了,这意味着王权和地方权利陷入一定的拉锯,如果这种拉锯战斗被摆到明处,慌乱、受到影响的肯定不止道林家族一个。 但是问题是,道林家族深入参与其中,并且成为伯罗奔尼的导火索上一根细绳。 等到火药桶爆炸,全身而退是件难以奢望的事情。 不知不觉,伊凡已经走到窗户边上,他眺望远方,心思已然是有了主意:“要让马萨林自然而然的苏醒过来,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家族参与其中。其他人想要一个阴谋,但是我得塑造成一个意外。” “这样宫廷和地方就没有理由争斗,道林家族还能安稳地出卖本地贵族的利益,来收获属于自己的皇家荣誉。” 道林家族是有船队和车队的,不属于本地工坊主,或者大种植园主。 正在他思虑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道。 “罗伯斯庇尔男爵把凶手抓住了!” “各位快来看呀——害死秘书长的凶手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