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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六仁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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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入翰林院,正经事还没了解,却是先干起了力活。

岑越带着籍贯不在京的翰林郎走进翰林院的院舍,然后按照各自的来处进行分配。

“院舍狭小,只能挤一挤了。”

之前的翰林郎开始搬住处,腾出来的空房便留给了李青舟这一批新来的,六个人一间,虽然挤了些倒也热闹。

“有想要出去住的也可以,报备一声即可。”

翰林院不是监牢,不会限制大家伙,但若说出去住,京城的房子可不便宜。

翰林郎是个没有品轶的官,说难听些就是不入流的吏,每年的俸禄只有十二两银子,因为朝廷管着吃住,所以一两银子也就是个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就这点钱想要搬出去住?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其实李青舟是可以搬进李一鸣家里住的,再不然甚至能直接买一套宅子。

毕竟来前李锡章给了他一千两,加上李一鸣给的,几千两银票揣兜里,买个两进院的宅子都毫无压力。

不过李青舟显然不会如此无智。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住宿条件艰苦些又能如何,那么多寒门士子都能坚持下来,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钱得花在刀刃上,起码得花在实处。

因此,便是连李文李武兄弟俩都被李青舟打发去了李一鸣那,没让二人跟着自己。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哪里需要人伺候,无端生的娇贵。

就这么,李青舟带着行礼住进了翰林院的院舍,一间被三张上下铺几乎塞满的小房间。

带六人来的院内文书不由心里感慨,上下铺可真是木匠们做出的最伟大发明。

这一下院丞又省了不少银子。

跟李青舟同住的也都是同乡人。

范建庭、卢宁铣、白士澄、祁连城这四人都是之前习仪之时的旧相识,还有一个叫宁纵的,和卢宁铣一样都是白身平民出身。

五人加上一个李青舟,从今天开始,就要在翰林院同吃同住了。

负责安排住宿的经历司文书一走,范建庭便往那床上一躺,起了兴致。

“今晚范某做东,咱们好生去红桥喝个酒如何。”

祁连城第一个响应,白士澄也直道甚好,而卢宁铣和宁纵都没有说话。

哪来的喝酒钱?

总不好意思回回都让范建庭出钱吧。

李青舟整理着行囊,将随身带的几本古典取出来摆到屋内仅有的一张木桌上,婉言谢绝。

“今日还是算了吧,明日一早还有经文大讲呢,这可是咱们入翰林院的第一堂大讲,万一迟了总是不好。”

“那呆在这做什么。”

范建庭百无聊赖,一会躺着一会坐起很不安分:“这翰林院太无趣了,我适才如厕的时候看了一下,很多前科的进士都呆在屋里看书,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竟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这还不如大牢呢。

早知道我也去经历司报备一番,搬出去住了。”

白士澄问了一句:“你们范家的生意京城又不是没有,为什么不搬出去住。”

“一个人住多没意思。”范建庭说完这话,一骨碌又坐了起来兴奋不已:“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这一惊一乍的。

却见范建庭手舞足蹈起来:“几位兄台,我家在离着这翰林院不远还真有一宅子,现在还闲着呢,要不咱们六人一起搬到那里住如何。

地方宽敞绝对够住,又不用时刻呆在这翰林院几位祭酒、博士的眼皮底下,哪日工学累了,也能请一班歌舞姑娘入府饮酒。

待到彼时情浓处、长夜欢歌不寂凉,嘿嘿,嘿嘿。”

这范建庭,可真是从内而外散发着寻欢作乐的浪荡。

白士澄和祁连城家境殷实,闻言都有些动心,后者看了一眼李青舟,开口问道。

“青舟兄以为如何?”

再如何动心祁连城还是要先征求一下李青舟的意见,谁让他一家子长辈都在李忠和麾下任职,从这一点来说,他祁连城天生就是李青舟的人,要听李青舟的话。

这也是回京前家里父亲叔伯的棍棒教诲,敢不听话腿打断。

“我就算了,诸位兄台想去的都可以去。”

李青舟不愿意但也不会扰了别人的雅兴,这样忒不合适。

白士澄想了想后也摇头。

“算了吧,我留在这翰林院。”

随后卢宁铣、宁纵两人也都摇头,他们不愿意寄人篱下。

读书人可是有尊严的!

五个人都拒绝,范建庭顿时垂头丧气,仰天长叹。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为什么要考科举啊,还不如经商来的逍遥快活呢。”

白士澄叨咕了一句:“范兄既然意不在仕途不如早走,总比白白将青春浪费在这翰林院的好。”

“那不行。”范建庭头摇的厉害:“我们老范家六代就出了我这么一个有功名的,我要是辞了翰林院回家,我爹能掐死我。”

李青舟瞥了他一眼:“范兄既然能高中,自也是有大才的人,一腔抱负总不能都浪费在脂粉柔情之中吧,冰肌玉骨虽好终是销魂的毒药,还是莫要贪恋的好。”

“说得对。”范建庭又作起了大丈夫姿态,正气凛然道:“黄天在上,范某一生必和这种不良之风抗争到底,绝不会败在石榴裙下。”

李青舟扶额长叹。

“你说的最好不是黄土的黄。”

“怎么会,就是那个黄。”

几人相顾错愕,遽尔大笑。

“诶,宁兄在做什么?”

玩笑间,白士澄发现宁纵正在埋头刻着几块木牌子,不由来了兴致开口询问。

宁纵抬头一笑:“小弟刻个门匾。”

“刻这玩意做甚?”

几人都好奇起来,围拢去看,发现木牌上横向刻了三个大字。

“六仁斋。”

除了这块木牌之外,还有两块长短一样的木牌,自上而下各刻了四个字。

“斯是陋室。”

“惟吾德馨。”

宁纵拿着木牌兴冲冲走出屋,取来木槌铁钉一一砸好,兴致勃然。

“古人即便是居于草庐,也会悬挂匾额用以明志,小弟虽无大才也愿效仿先贤,希望咱们六人他日都能成为为民请命的仁义之官。”

六仁斋。

李青舟仰头看了一眼这简陋的门匾,再看看左右两侧的对子,不由自主展颜一笑。

虽然粗糙了些,但是别说,站在门外看一眼,这文气便浓郁起来。

“再临京华,恰值半凉秋。六朝旧事随流水,幸得同乡聚首,阔谈话神州;

斯是陋室,叹作白玉楼。悬匾明志今比古,不言少年愁,待从头。”

李青舟吟的自然,五人听的认真,无不激励莫名。

不言少年愁,待从头。

“这首词,就叫六仁斋吧。”

李青舟懒得取名字,他现在踌躇满志,满怀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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