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昔日天下分崩离析,太祖高皇帝率九人创业,聚集豪杰,历时四年,一统寰宇,再造山河。后越王内乱,中宗宣皇帝临危受命,御驾亲征,挥鞭讨逆,再兴山河。传至于此,以立七世,当今天子宠溺东方、慕容两大家族,这两大家族把持朝政,舞弊科举,使朝堂之内莫不出此二家门生,天下才子无施展之地。 隆泰十五年三月二十日夤夜,熟睡中的天子忽然惊醒,面如死灰,冷汗布满全身。喘着大气道:“去唤丞相、太尉!”门外的内侍道了声“是”,便招呼几个随从出大内,一队出东门赶往丞相府,一队出西门奔向太尉府。 一时半刻的功夫,丞相、太尉已在紫宸殿候旨。“宣,丞相东方泰,太尉慕容秀入殿。”东方泰和慕容秀一起迈进殿内,在帘外三呼万岁。惊魂未定的天子整理好仪容,道:“朕方才做一噩梦,身陷槽内,有万千青蛇怒目于朕,心中余悸未消。”天子闭目停顿了一下,又道:“卿等可会解此梦?”东方泰和慕容秀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此时,殿外传来内侍通报:“启奏陛下,司天监史相殿外候旨。”天子摆摆手,道:“宣!”史相疾步走进殿内,帘外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夜观天象,紫微星暗淡,乃犯冲之像,主大凶。” 天子听完,面露惊色,道:“方才做一噩梦,身陷槽内,有万千青蛇怒目于孤,此梦爱卿有何解?” 史相听完,推算一会,道:“陛下,蛇者乃小龙也,青蛇乃预示青龙,主方位东;万千青蛇怒目乃预示穷凶极恶之徒;身陷于槽乃预示歹人出自曹姓;此梦预示将有东方曹姓歹人危及神器。” 天子听完史相解梦,又问道:“东方之位如何标记?”史相再次推算,道:“陛下,槽也可解作朝堂。此人必在朝堂之中。” 天子站起身来,看着东方泰和慕容秀道:“丞相、太尉可知此人是谁?”两人一齐道:“御史大夫曹琳!”天子立刻下令:“传令御林军,即刻押解曹琳满门,关进死牢,听候问斩!” 曹府内四下已经灭灯,只有书房里烛光摇曳,曹夫人拿着一件外衣走进书房给曹琳披上,看着案上堆积的案卷,道:“夜深了,老爷应当珍重身体。”曹琳拉了拉身上的外衣,笑着道:“多谢夫人提醒,我曹家世受皇恩,这点算不了什么。” 曹夫人瞟了一眼案卷,只见上面写着“东海盐场”四个字,脸色立刻警觉道:“裴杰势大,背后牵扯甚广,老爷不应涉此漩涡中。”曹琳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这是漩涡?可是我身为御史大夫,职责所在。”曹夫人听完,用手抚拍着曹琳的后背,默默无言。 曹琳握住曹夫人的手,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还好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用cao太多心了。”曹夫人欣慰地点点头,道:“要是三郎能快点长大,我也不cao心了。”曹琳“嗯”的一声,严肃道:“管家,老三回来了吗?” 曹府大管家曹福小跑过来道:“回禀老爷,三郎还未归府。”曹琳蹭的一下站起来,道:“孽障,不知道读圣贤书,成天舞枪弄棒,和一些鸡零狗碎的泼皮厮混!真气煞我也!”曹夫人忙递上一盏茶,道:“老爷休气,已派人去寻了。”曹琳接过茶,饮了一大口道:“派的谁?”曹福道:“是吕通,吕侠士。”曹琳摆摆手让曹福退下,站在门前看着夜空,一股孤独之气窜上心头,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道:“夫人,怎么有些寂寥之气。”曹夫人帮曹琳整了整外衣,道:“老爷,快到扫墓的日子了。” “当当当——当当当——”曹府门房揉着惺忪的眼睛嘟囔着:“大半夜就来敲门,死不死啊。”说着把大门打开,一名御林军军士手持圣旨闯入府中,道:“御史大夫曹琳接旨!”曹琳披着外衣跌跌撞撞走向院内,伏身接旨。军士展开圣旨,宣读:“天子诏令:御史大夫曹琳,冒犯天颜,冲撞紫微,罪同谋反,着令满门押入死牢,听候问斩!隆泰十五年三月二十日。”曹琳听完圣旨,大呼:“臣冤枉,臣冤枉,臣冤枉!”当即昏死过去。御林军统领陆通下令:“拿人!”数百名御林军涌入曹府,见人就拿。顷刻间,偌大的曹府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片火海。 正在回家路上的曹晃看着远处曹府的火光,心里嘀咕着:“家里怎么起了火?得赶快去救火。”正欲加快脚步朝家中赶,突然后面一只大手把曹晃抱起,曹晃不有分手挥舞着拳头朝后面打去,一看此人正是吕通,伸出拳头立刻收了回来,道:“吕大哥!”。 吕通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道:“三郎,你得随我离开京师。”曹晃一脸疑惑,道:“为何?”吕通指了指曹府,道:“曹公冲撞紫微,罪同谋反,不日就要问斩了。”曹晃一听,手中的木剑从手中落在了地上,呆呆地道:“那我娘亲,哥哥jiejie他们也……”吕通点点头,道:“对,满门问斩。” 曹晃低着头拿起地上的木剑,指向皇宫的方向,眼睛透出杀气,狠狠的低声道:“此生必报此仇!”。吕通听着远处有马蹄声,抱起曹晃向东跑去。 曹晃和吕通两人在一座杂草遍地的荒山上度过了数月,随着天气转冷,两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朝山下走去。 山脚下,几十个破落草房连成一片,死气沉沉。村头一位老妪远远看到曹晃和吕通二人朝村内走来,连忙起身走上去,喊道:“远处的人,快逃命去吧,别往前走了!”二人听到喊话,止步不前。 吕通打量了一下自己,朝曹晃道:“三郎勿忧,待某前去打探。”说着走到老妪身旁,道:“老mama,为何不能前去?”老妪打量着吕通,但见他破衣烂衫,形容枯槁,摇摇头,道:“我只当你们是精壮劳力,未曾想却是行乞之人。”吕通听后,更加疑惑,问道:“老mama这样说,却是为何?” 老妪见吕通行为礼貌,不像是普通乞丐,便道:“此处三十里有一盐场,盐场主人是宫中裴太监。村中精壮劳力都被裴太监抓去挖了盐,想是人力不足,又时不时在村头抓路人,若是精壮劳力就抓去挖盐,若是美貌姑娘就抓去伺候盐监。”说着,老妪眼泪哗哗直流。 吕通忙跪下,道:“还请老mama活命!”老妪擦拭着眼泪,道:“为何如此?你们两个花子,他们是不抓的。”吕通伏地流涕,道:“我二人虽是花子,但身无残缺,亦有气力;若被抓,只是苦了小弟,口不能言,手不能提。”老妪看着远处的曹晃,被风吹的摇摇曳曳,便道:“既如此,我给你指一条小道可绕过盐场。先翻过山,朝东北走,只走小路,切莫走官道。”吕通连忙叩头拜谢,道;“谢老mama救命!”说着拉着曹晃朝山上跑去。 天公并不作美,二人艰难翻过荒山,行走在羊肠小道。顷刻间,狂风骤起,黄沙漫天;不多时,一阵大雨倾盆而下,使得小道泥泞不堪。吕通背着曹晃一步一滑地挪着步子,大雨冲刷着泥泞,小道愈发难走,吕通脚下一滑,两人朝山下滚落而去。 盐场一排排棚子里聚满了人,这些人头顶着斗笠,手拿着挖盐的工具,呆滞的看着这倾盆的雨柱。“褚大哥,看那边,有东西滚下来!”一名十五六岁的男孩指着对面不远处的山坡。褚胥顺着男孩指的方向望去,道:“还在动,会不会是山上的樵夫?张峰随我去看看!”说完拉着男孩跳出遮雨棚。 褚胥和张峰走到山脚下,只见曹晃和吕通两人面朝下,满身泥泞,略有血迹。张峰小声的问道:“褚大哥,他们还活着吗?”褚胥把两人翻过身,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道:“吕兄!吕兄!”吕通慢慢睁开眼,模糊地看着褚胥:“你是何人?”褚胥见吕通醒来,大喜道:“吕兄,我是褚胥,褚子禄啊!”吕通听完,点点头,指了指曹晃,又昏死过去。褚胥立刻招呼雨棚的人,大喊道:“快来救人,快来救人!”听到喊声,来了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地把曹晃和吕通抬进草房内。 雨继续下着,草房内生起了火。半晌,吕通微微睁开眼看到守在身旁的褚胥,虚弱地道:“子禄,公子安在?”褚胥端来一碗热汤,道:“兄长说的可是那个小孩?” 吕通接过热汤,点点头。褚胥朝内侧指了指榻上的曹晃,道:“已在榻上睡下。”吕通顿时泪流满面,道:“多谢子禄搭救!” 褚胥看了看四周,示意其他人退下,问道:“兄长,这小孩何人?”吕通放下碗,小声道:“曹公遗孤。”褚胥听后,面露惊色,道:“曹公还有遗孤?!”吕通点点头。 褚胥看着榻上的曹晃,狠狠地道:“天佑曹公,有此子在,吾等犹如群龙有首,定报曹公冤屈之仇。” 曹晃听到此话,心中默道:“想必此人是父亲故人。”于是立刻起身,跪在床上涕流满面道:“褚大哥,请受晃一拜。”说完立刻朝褚胥叩首。 褚胥连忙跪地,道:“公子不必如此,令尊当年活我族人几十口性命,我怎么能受此大礼?”说完又赶忙搀起曹晃。 曹晃看着吕通和褚胥,道:“二位大哥,可敢与我一同起事,除了这暴君!”吕通和褚胥一听,浑身惊出冷汗。曹晃看着二人的脸色,心中默道:“此二人若不坐实,定不能与我起事。” 这时,张峰急忙忙闯进来,道:“祸事了,监管太监带人来了。”话音刚落,草房内闯入数名官兵,为首的监管太监趾高气昂道:“听说了来了生人,想必是这二位了?”然后摆摆手,道:“带下去审问,为何偷入盐场!”几名官兵走过去要去抓拿吕通和曹晃,只见曹晃从榻上跳起,从官兵腰间抽出一口刀,左右挥刀砍死前来的两名官兵,大喝一声:“敢向前者死!” 监管太监大声道:“你敢杀官兵,你这是造反!”曹晃拿着带血的刀,冲着吕通道:“还不拿下此贼!”吕通见此,一手把太监揽入怀中,一手从怀中抽出匕首架在太监脖子上,对着剩下的三名官兵道:“卸掉武器,跪到一边。”三名官兵见状,纷纷卸掉武器,抱头跪在一边。 雨逐渐变小,天色透出晚霞,吕通押着太监走出草房,曹晃登上一土坯,俯视众人,道:“当今天子用一梦而斩杀大臣,是为不明;宠信宦官,开矿贪私,重徭役而苦民力,是为不仁;此不明不仁之主要他何用?我等何不效法陈胜王,举仁义之旗,除暴君,造山河!” 众人听后,默默不言。吕通和褚胥相互递了一个眼色,大呼:“除暴君,造山河!除暴君,造山河!除暴君,造山河!”众人亦跟随大呼:“除暴君,造山河!除暴君,造山河!除暴君,造山河!”真可谓地动山摇。 曹晃见状,指着吕通押解的太监道:“此乃盐场监管太监,今日用此人头祭我义军大旗!”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红色锦袍挂在刀尖高高举起:“此乃我义军赤旗,今东海盐场举义,除暴君,造山河!”吕通听后,一刀割下太监的头颅,鲜血飞扬数米,大呼:“今我等举义,推曹晃为主!诸位,随我叩拜主公!”说完,伏地叩拜。褚胥也立刻伏地跪拜,道:“臣等叩拜我主!”随后众人亦伏地跪拜:“臣等叩拜我主!”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朱旦挤进人群,气喘吁吁道:“盐场总领洪昇率数十人过来了……”褚胥见众人面露怯色,大声道:“弟兄们,拿起手中铲子,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众人在褚胥的带领下,高呼:“报仇!”朝官兵冲去。洪昇见众人来势汹汹,叫了声“不好”,立马调头就朝盐司跑去。随行官兵来不及反应,被砍死十几人。 “咣当——”盐司的大门被洪昇撞开,大呼:“陈总管,那帮盐工造反了!”内房的盐场总管太监陈广听到喊声,慢悠悠地走到大厅,道:“洪将军为何如此狼狈?”洪昇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盐场方向,道:“陈总管,盐工反了!”陈广心中一惊,立刻镇定道:“来人,速传令左右卫营传令前来平叛,着洪昇统领中卫营护卫盐司,以待贼动!”陈广令下,两名哨骑飞奔左右卫营。 盐场收拢数千人,沿途又收降数百官兵,阵势浩大。曹晃、吕通和褚胥三人手握长刀率领这支勃勃生气的队伍杀出盐场,朝盐司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