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侧瞟钟会一眼,看到裴秀认真做记录,便望向秦朗。 秦朗捋须朝曹髦笑了笑,示意赞许。 君臣讨论历史问题,其实就是讨论现实问题。也就是曹髦和司马昭的决战时刻快到了。 今天的内容肯定会传到司马昭的耳朵里。 接下来,曹髦与司马氏又会有一番闹腾。在群臣看来,现在的曹髦似乎怕司马氏不与自己作对一样,整天也会故意生事,又不时示弱灭火。 于是,曹髦又笑曰:“自古以来,帝王之功绩、德业、言论、行为,各有优劣短长,不一定创业之君都优秀、继任者全低劣。 汤、武、高祖虽都是受命于天,贤圣之不同,朕感到十分悬殊。 少康和殷高宗中兴的美好,夏启和周成王守文之兴盛,评定美德比较实绩,放到汉高祖那里去对照,朕看到前者之长而未闻前者之短。 只是前后两者遇到的时代不同,所以后人评定的功名殊异罢了。 少康在国家灭亡后出生,身份降低为诸侯的奴隶,跋涉奔波四处逃难,仅仅保全了自己,但之后能够布施德行大用谋略,最终灭浇于过、灭豷于戈,成功恢复了大禹的功业,祭祀夏祖并在祭天时以祖先配祭,不丧失旧物,不是极大的美德极广的仁义,岂能建立这样的功勋? 汉高祖趁着秦朝土崩瓦解的态势,倚仗一时的权术,单纯凭借智谋和武力来成就功业,一举一动,大多违反了圣人的法度。 作为人家的儿子却多次使父亲处于危险中,作为君主却将贤明的宰相囚禁,作为父亲却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其去世之后,国家几乎灭亡。 他如果和少康互换所处的时代,也许不能复兴大禹的功业。由此说开去,应该以夏少康为高而认为刘邦位居其下。好啦,各位爱卿回去再细细品味,明天再来探讨论。” 他说罢,起身而去。 司马燕接到皇宫派来的太监的诏书,既感动,又不安,还有些烦燥。 她想得到的不是什么公主。 她想嫁与曹髦为妃。 自那天看到曹髦打虎,她的心就属于曹髦的了。 但是现在,她倒成了太平公主了,与曹髦变成了兄妹,虽无血缘关系,但是,怎么好意思嫁予曹髦呢?唉,这个曹髦小儿,人虽聪明,却对感情愚钝。 他怎么就不了解我的心思呢?唉! …… 司马燕长嘘短叹整夜,别人以为她是兴奋而睡不着,哪知她心中的苦啊! 翌日一早,度支尚书傅嘏抱病登门造访司马燕,亲自给司马燕选址,以建造公主府邸。 他看到司马燕却是愁眉苦脸的,不由甚是不解,但是,也未敢多问。然后,他入宫觐见曹髦,将司马燕的愁情告诉了曹髦。 曹髦闻讯后,也感觉很奇怪。 傅嘏走后。 曹髦独自沉思:难道司马燕姑娘钟情于朕? 他又想起了那天去吊唁司马师灵牌位时,与司马燕初相见的境况。 陡然间,他想起了司马燕含情的目光,不由内心暗自叹息:司马姑娘,对不起!非朕不解风情,实乃朕须先除司马昭这个大jian佞。 此时,罗靖、典刚领了些乔扮的禁军士兵进来。 曹髦蓦然想起昨夜已经与罗靖约好,便吩咐他们出去,又召来青素和青荷,让两位大美人为其更衣打扮成商人,然后,率众出宫,微服私访一些私塾。 在其中一间私塾,曹髦亮明身份,并向私塾赠送一些金子和铁钱,嘱咐学子好好念书,将来报效朝廷。 私塾先生和数十名学子下跪谢恩,均是感恩落泪。罗靖扶起私塾先生,低声说:“先生可以将陛下的画像列入教材,教育学子感恩,将来回报朝廷。你们私塾出来的学子,陛下必将先行录用。学成文武功,献与帝王家。懂吗?” 私塾先生频频点头,激动的哽咽难言。 曹髦率众走后,该私塾即刻找来画匠,画好曹髦的帝王画像,列入教材,教育学子为曹髦歌功颂德。此事经访间流传,越来越多的私塾效仿照搬。 罗靖接报后,给凡是将曹髦画像列教材的私塾发放万钱,以资鼓励。 没多久,此事流传至各州郡,各州郡的私塾也纷纷效仿。 司马昭闻报,急召集司马久、司马望、高柔、司马久、司马扬、司马冲、司马炎、钟桧、阮籍、贾允、王沈、王业、王肃、裴秀等紧急到司马大将军议事。 司马久进谰曰:“曹髦小儿此举,是为了收回皇权。他经常微服私访,陈述其仁政仁德,无非是先在民间树形象,争民心。必须尽快中止天下各州郡私塾此举,否则,我等将来必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扬点了点头说:“司马久将军说的极是!必须如此,才能中止曹髦回收皇权之行动。” 贾允抱拳拱手说:“亲家,贾某附议。” 司马昭沉声说:“好,此事就如此定夺。司马久,你即刻派人通传各州郡县衙,让各地私塾停用现有教材,不得将曹髦小儿的画像列入教材,否则,斩!封!” 钟桧急抱拳拱手出列说:“且慢!相国大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因为如果我等如此,必遭万民谴责。这是民间行为,我等切莫制止。 如若违之,世人必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话真是严重损失相国大人形象啊!毕竟,我等现在已无可能废曹髦而另立。时至今日,我等已经错了一步,错就错在奉曹髦小儿为帝。” 司马昭“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司马炎强硬地说:“不行!我等必须按照父亲大人的要求去办。” 司马久怒瞪钟桧一眼,转身而去。 很快,各地私塾的新编教材被停止使用。 但是,司马氏此举也惹怒了各地学子。 无数学子反而更是同情曹髦,暗中支持曹髦。 毕竟,有曹髦的经费支持,那些学子才能衣食无忧,安心念书。 他们的好日子由此中断,如何不愤恨司马氏? 消息传到了皇宫,郭太后急召曹髦来见,问他如何应付此事。 曹髦跪在郭太后面前,低声说:“母后放心,孩儿不吭声便是。如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话将会流传更广,同情孩儿的人会更多,暗暗支持孩儿的人也会更多。” 郭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曹髦随即起身而去。 他刚刚回到寝宫,便有侍卫来报,称嵇康被司马雄带甲士捕杀,相国府已出告示,称经司隶校尉钟桧调查,嵇康贪腐严重,收贿金子万颗、铁钱三百万贯、米面三十万石。 也就在此时,司马望、钟桧、裴秀、王沈、王业、王肃求见曹髦,并呈送嵇康相关罪证。 曹髦不接那些罪证,心里明白是钟桧构陷嵇康的,也是司马昭暗示的。 于是,他淡淡地说:“相国大人总摄朝政,大魏之事,相国大人处置好就行了。朕喜欢读书,众爱卿回去吧。” 司马望、钟桧、裴秀、王沈、王业、王肃等人随即下跪,拜别曹髦,离宫而去,又前往相国府,向司马昭禀报曹髦不接杀嵇康之罪证事宜。 司马炎“哼”了一声说:“曹髦小儿倒是聪明,他接过了罪证,等于承认嵇康巨额受贿事实。不接,表示他对嵇康之事有怀疑,但为了不与相父撕破脸,又转移话题,表示他只喜欢读书,其他啥事都不管。这小子,越来越滑头了,都快赶上司马孚叔祖父了。” “哈哈哈哈……” 一众jian佞滑稽大笑起来。 司马望甚是恼怒,却不敢吭声。 钟桧趁机讨好说:“事实证明,曹髦小儿还是惧怕相国大人的。” 司马望侧头怒视钟桧,真想狠揍钟桧一顿,因为是钟桧诬陷嵇康并致嵇康于死地的,钟桧是杀害嵇康的刽子手,司马昭则是这起冤案的幕后指使人。 钟桧看到司马望侧头怒视他,有些心虚地别开头去,不敢与司马望对视。 贾允却说:“非也!非也!曹髦小儿此举,乃是想麻痹相国大人。须知,每次我等与之剑拔弩张之际,他从未怕过相国大人的。上次,田渊老儿斩杀屠千里、苟明、蒋谯、姚伯君,曹髦小儿便命郭方带人查抄了屠千里、苟明、蒋谯、姚伯君的家,并将其家人全部诛杀,十分狼毒。” 他如此讲道理,摆事实,倒让众文武有些头疼,有些害怕。司马昭感觉到了,便一拍案桌,吼道:“怕什么?就算开战,曹髦小儿也不是本相对手!” “对对对!普天之下,还有谁是相国大人对手?” “相国大人是大魏的擎天柱!” “曹髦小儿乃忘恩负义之徒,没有相国大人撑着他,他连狗都不如。” 于是,一众jian佞又纷纷盛赞司马昭文韬武略,英明神武。 也怒骂曹髦无德无能,忘恩负义。 …… 此时,罗靖飞马入宫,求见曹髦,不解地问曹髦为何不保嵇康? 曹髦说:“朕怎么保他?让朕此时与司马昭开战吗?再者,嵇康倡导玄学,形成一股强劲玄风,占据时下思想领域,支配现时士大夫之生活态度,形成一种虚无放诞、纵情享乐的社会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