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坏事,都是李自成的事,反正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罗泽文打算立刻开溜,反正他带着十几个甲兵,只要运气不太差,绝对能跑得掉。 只是这个孙秀太烦人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央求罗泽文。 “现在城中空虚,贼兵又至,无论如何,都要伸出援手,救救我们吧!” 罗泽文绷着脸道:“你也知道,我们是来追踪小罗爷的,只有区区十几个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心有余与而力不足啊!” 黄秀要哭了,“此事跟小罗爷并非没有关系啊!” 罗泽文不屑一顾,哂笑道:“这能有什么关系?说到底,都是你们守城不力,闯王自然会惩办的,放心,我不会落井下石。” 听听,这叫人话吗? 黄秀真的哭了,“要不是曹营的杨承祖和王龙造反,闯王就不会调走白旺将军,白将军在,这些人自然不敢乱……现在白将军一走,外面的兵马还没有来……早饭刚过,午饭未到,这么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这事还是和我无关啊! 罗泽文笑呵呵道:“黄主簿,你不会是责怪闯王,不该随便杀了曹cao吧?” “不不不,没有的事。”吓得他声音都变了,给他个胆子,也不敢明着怪罪李自成啊!黄秀定了定神,又道:“我是这么想的,那个小罗爷啊,没准就跟城外的乱贼在一起,如果能打败城外的乱贼,许是能抓到小罗爷!既保住了城池,又抓了要犯,一箭双雕,两件大功,不愁闯王不重赏啊!您说是不是?” 罗泽文微微冷笑,这话只能拿来糊弄小孩子。 “黄主簿,你也别废话了,我只有十几个人,自保尚且不足,当真管不了,我劝你啊,还是跟县尊好好商量,加强戒备,不然丢城失地,非砍了你的狗头不可!” 说到这里,李四叔从外面进来,罗泽文立刻道:“送客!” 李四叔也没有客气,直接扯着这位黄主簿的衣衫,把他请了出去。 一回头,李四叔就疾步匆匆,发现罗泽文已经在穿戴甲胄了。 “娃啊,咱们怎么办?” “跑!”罗泽文断然道:“如果城破,立刻就跑,不要硬碰硬……对了,谭小二他们呢?” 正说话之间,谭小二就从外面跑进来,他全副武装,手里拿着兵器,兴奋叫嚷道:“小李将军,城外有乱贼!” 罗泽文一阵无语,“瞧你这个猴急的样,还要去平乱吗?” 谭小二傻了,“小李将军,俺们现在是闯王的人,不是该杀敌立功吗?” 没想到这帮小子还挺积极,罗泽文绷着脸道:“你是闯王的人,也要知道各司其职,告诉大家伙,穿戴整齐,严阵以待,一切都听从我的号令,不许乱来!” 谭小二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听令……就在此时,城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梆子声,这玩意是打更人敲击的,用来报时,此刻却敲得急促用力。 罗泽文的脸色一变,“四叔,是不是城里也出了乱子?” 李四叔微微点头,他也感觉到了不妙。 “娃啊,李自成虽然势力庞大,但毕竟刚刚站稳脚跟,地方上豪强盘根错节,根本不会服气……瞧这个意思,非有大乱不可,这安陆的百姓要遭殃了。” 罗泽文略沉吟,却也只能摇头,他是有心也无力,“四叔,咱们只求自保,时刻盯着外面的动静,随时准备跑路。” 李四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他出去探查情况,罗泽文也没有闲着,去了马棚,确保马匹安全。 就在这么个功夫,城里头已经有好几处火起,烟火弥漫,喊叫之声,不绝于耳。 衙门里的官兵衙役也出动了,只是令人讶异的是同为衙门的人,他们竟然分成了两伙,还打了起来。 “娃啊,城里的人和外面勾结起来了,那些衙役也分成了两拨,乱成了一锅粥……我看这个安陆县是保不住了。”李四叔急促道。 罗泽文深吸口气,事已至此,那就只有跑了! 可就在这个关头,那位黄主簿又匆匆赶来,这回他的额头还多了一个伤口,皮rou外翻,鲜血淋漓,竟然顾不上包扎。 “救命,救命啊!” 这回他看到了罗泽文,直接跪倒,痛哭流涕,“巡检张洋,还有典吏马华,他们都反了,县尊正在领着人厮杀,我也被人拿刀尖儿划了一下,差点就没命了。” 罗泽文看着这位可怜兮兮的,也没啥好说的,“话我都讲了,我的人太少,爱莫能助……要不这样吧,万一城破,我带着你一起跑,能不能出城,就看你的造化了。” 黄秀愕然,随即嚎啕大哭,“我不过是一介书生,承蒙闯王恩典,授予主簿之官,如今乱贼杀来,唯有以身殉难,才能报答闯王恩典,又岂能随便逃走?辜负闯王大恩?”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催人泪下。 罗泽文表示情绪稳定,“黄主簿愿意尽忠职守,我也没话好讲。我琢磨着闯王会感念你的功劳,照顾你的家人的,咱们就此别过。” 说着,罗泽文纵身上马,就要溜了。 一想到要和家人生离死别,黄秀急得冒汗,也顾不得什么了,突然劈手抓住了罗泽文的马缰绳。 “我有人!” 罗泽文一怔,忍不住好笑,“你有人又来烦我干什么?” “我说的人在大牢里!”黄秀咬着牙,狠狠说道。 罗泽文大诧,“牢里?你说的犯人?” “是,他们是曹营的人!” “曹营的人?”罗泽文颇为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安陆县衙还有曹营的人? 他一时费解,黄秀干脆扯着马缰绳,一边往大牢跑,一边跟罗泽文介绍。 李四叔生怕出意外,也跟了出来,谭小二等人也紧紧跟随,总算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别看他们人少,但个个披甲,骑着高头大马,还真有些威慑力。 城里不管是哪一边的,看到他们都退避三舍,滚得远远的,生怕得罪了这帮瘟神。 而罗泽文也终于弄清楚了,李自成在火并曹cao之前,已经做好了部署,他和罗汝才加起来百万大军,都驻扎在襄阳和承天府之间。 彼此犬牙交错,加上数年合兵联营,一起作战,也知根知底。 李自成以七十万人威慑,突然偷袭,杀死罗汝才,曹营这边来不及反应,陷入短暂迷茫,不知所措……各地的闯营将领,立刻开始捉拿罗汝才心腹,避免出现乱子。 白旺在安陆,也抓了一批人。 还没来得及处理,杨承祖和王龙发动叛乱,他就把这些人扔在了安陆。 世人都说李自成善攻,罗汝才善战,曹营这帮人,都是以凶猛著称的狠人,对付城外的乌合之众,不在话下。 “现在曹cao死了,曹营群龙无首,眼瞧着天下就要到闯王的麾下,如果能劝说这帮人投降闯王,帮着平乱,将功补过,也不失封妻荫子,您说怎么样?” 罗泽文还能说什么,只能由衷赞叹道:“黄主簿高见!” 黄秀也笑了,“我琢磨就是这样,牢里关着百十个人,全都交给你……对了,我还没问过,小哥高姓大名,可在闯营领过兵?” 还没等罗泽文开口,谭小二就兴奋道:“我们小李将军那可是用兵如神,大洪山的贼匪就是小李将军平定的。放心吧,有小李将军在,什么都不用怕。” 小李将军? 黄秀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既然是闯营的将军,事情就好办了。 他带着罗泽文,直接到了大牢。 “小李将军,你看是不是我跟你进去劝说?” “不必。”罗泽文摆手,只让李四叔跟着,谭小二他们也笑道:“小李将军能说会道,哪里用得着别人帮忙!” 他们提起小李将军,只有发自肺腑的骄傲。 而此时罗泽文已经迈步进入了大牢深处,他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闯瞎子的鹰犬,别做梦了!俺靳钟生是曹cao的人,死也是曹cao的鬼!你耍手段,暗中害人,早晚会有报应的!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罗泽文迈步走到了说话之人的牢房外面,轻咳一声。 “咳嗽个屁!你们这帮畜生,当初就不该救你们!”说话之间,一个骨骼粗大的汉子,豁然站起,几步冲到了罗泽文的面前,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罗泽文昂起头,低声道:“靳叔,还认识我不?” 汉子一愣,猛地伸手揉了揉眼睛,下一秒,大惊失色,“小,小罗爷!你是小罗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俺,俺不是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