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透过窗户看下去,发现印刷厂门口停着一辆轿车。 这年头,买得起轿车的非富即贵,毕竟货车还能用来运货,轿车大部分情况下就是单纯坐人出行。 连出租车业务都不甚发达的当下,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汽车都是一个伪需求。 轿车后座似乎坐着一个人,但他并没有下车的意思,而是司机下车,来到了正在排队买扑克牌的人群前面。 “我要买这些扑克牌。” 那司机说道。 任长秋看了对方一眼,又指了指排得长长的队伍。 “排队。” 那司机被任长秋噎住,又重复了一句。 “我要买很多扑克牌。” “那也得排队啊,大家都排队等着呢。” 任长秋没有让对方插队。 “就是啊,去后面等着。” “有钱了不起啊,老老实实排队去。” “快点,别耽误我们时间,待会儿回家晚了还得被老婆骂。” 群众们也纷纷谴责道。 那司机被说得有些尴尬,他急忙回到车旁边,车后座的人摇下车窗,与司机说了两句话。 司机只能乖乖地排在队尾。 好在都已经快到晚饭的点,排队的人不算很多,等待了一会儿,那司机也终于排到了第一个。 “你要几盒?” 任长秋问道。 “两千盒。” 司机答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两千盒扑克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再结合这辆轿车,估计是哪家的富哥过来消费了。 “你确定?” 任长秋倒是没有像那些普通人一样吃惊,他早就在田谷雨过来买两万盒的时候大吃过一惊了,现在淡定得很,他询问了一句。 “对,我这里有现金。” 司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掏出了四沓百元大钞——每沓一百张,正好四万块。 任长秋眉毛跳了跳,接过钱,清点验证完毕,指了指一侧装箱的扑克牌。 “这边,一箱一千盒,你清点一下吧,我忙着招呼其他人,劳烦你自己搬了。” 司机见状,也没说什么,立刻就扛起其中一箱。 这时,一名年轻人来到司机的旁边,帮忙扛起了另一箱。 “我来帮你吧。” 白杨很快扛起这一箱扑克牌,朝着那辆小轿车的方向走去。 司机奇怪地看了白杨一眼,但见到白杨不像什么坏人,又是从印刷厂里走出来的,便也没有多言。 在司机将两箱扑克牌放进后备箱时,白杨瞥了一眼轿车里面,是一名年轻的男子。 “你们老板是谁呀?” 白杨随口问道,见到司机没搭理自己,又接着说。 “这一次买两千盒,是大客户了,我作为扑克牌的设计者,肯定想认识认识。” 他还刻意提高了一些声调,令车内的人听到。 很快,白杨就发现对方摇下了窗户。 那的确是个年轻的男性,穿着制作考究的衣服,看起来木讷而寡言,有一种自闭症儿童的观感。 “你说这些扑克牌是你设计的?” 对方询问道。 “对啊,你喜欢吗?” 白杨来到了车窗边,他瞥见司机就站在自己的旁边,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行动,相当警惕。 “画得很好。” 对方说道,又思考了片刻。 “这些画里的女生,和现实里的差别很大,没有那么......恐怖。” 他言语之间有所停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恐怖?” 白杨倒是好奇,到底怎么样的女子,能够称得上“恐怖”。 “她们看起来楚楚可怜,可实际上充满了心机,说的话,化的妆,穿的衣服,都是为了吸引我,我知道的,她们只是看中了我家里的钱和现在的位置,而我爸只希望我尽快结婚,给他生个孙子。” 对方说话的模样倒是不像自闭症,只带着几分无力,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卡牌,正是瑾秋印刷厂印制的扑克牌的其中之一。 “那倒是,纸片人永远不会背叛你。” 白杨笑着迎合了一句。 看来富哥也不好当,尤其这种看起来估计是家里独子,又不喜欢商业应酬的人,对他们而言,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真正的情感的确是稀缺之物。 “纸片人?” 对方听到这个词,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这些卡牌上的女生,她们虽然是虚拟的存在,但正因如此,也是永恒不变的,不管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她们都不会变老,也不会变成你讨厌的样子。” 白杨解释着。 “......的确,比起人类,还是这些,呃,纸片人更好。” 他懵懂地重复了一句。 “如果你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最近还有些别的计划,到时候可以通知你。” 白杨自来熟般说道,掏出了手机。 他注意到身边的司机欲言又止,但那车上的男生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与白杨交换了手机号。 “我叫王瀚文。” 那年轻人说道。 “我是白杨,有机会可以再来坐坐。” 白杨记下了他的号码。 “借你吉言,只不过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挺难了。” 王瀚文无奈地笑了笑,大概是家里应酬太多,难以抽身吧。 他与白杨道别,司机回到车上,又按了两下喇叭,才缓缓离开。 白杨瞥了一眼车牌,才发现这是燕南那边的拍照,看样子这位小少爷是首都那边的富二代,难怪白杨对这个名字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回到印刷厂门口,他发现何念正在帮任长秋卖扑克牌,上手倒也挺快。 “任叔,何念她一个人住,晚上家里也没人做饭,今晚就和我们一起回家吃吧。” 白杨说了一声。 “行。” 任长秋还忙着卖扑克牌呢,下意识就应了一声。 白杨又给婶婶陈瑾打了个电话,听到要带个同事回家,陈瑾也没在意,大不了多煮一个人的饭,反正最近任长秋晚上能回家吃饭对她而言就挺值得高兴了。 忙活了一会儿,任长秋见着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就让白杨先带着何念回家。 何念跟在这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男生后面,乘坐公交车到了一片有一定年头的居民区。 白杨掏出钥匙开门,只听到陈瑾还在厨房忙活,高压锅上汽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莲藕排骨汤的香味弥漫出家门。 “回来了?” 陈瑾从厨房探了个脑袋,刚看到白杨,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何念。 这位曾经的军花表情立刻一变,她急忙在厨房门口挂着的毛巾上擦了擦手,脸上堆出笑容。 “哎呀,快进来坐,进来坐,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先喝点茶歇一歇吧。” 何念站在门口,这令人怀念的家的氛围包裹着她,一时令她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