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李家的围墙虽然不高大,但是厚度还是足够,老黄坐在墙头,挪了挪屁股,磨蹭了半天竟然是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来。 借着月色,单岷能够看见酒壶表面被摩擦出来的金属光泽,不过上面精致的纹饰告诉单岷老黄并不是他的第一任主人。 老黄是绣衣直指,弄到这么一个酒壶,并不难搞。 单岷喝过大汉酿造出来的酒,看着浑浊不说,喝着连苦带涩,单岷一个后世喝过各种香型白酒的人,尝了一口就再也不想再碰这玩意,想喝酒,还不如自己酿一些出来。 还是看过纪录片的。 老黄知道单岷嘴刁,平日里吃个饭食都是呲牙咧嘴的,索性也不分享,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小子,听老婆子说,明日里的饭食,你要来做?” “婶娘近日辛苦,我打算帮她分担一些。” 单岷随意找了一个理由,不过也能说得过去,妇人平日里不仅要在李家干活,空闲下来还要费劲地舂些粮食出来。 有时候用过晚饭,还要趁着天色没有暗下来,把第二天的口粮准备好。 古人生活的苦,单岷这些日子里算是体会地淋漓尽致。 “妇人的事情,哪里需要你来cao持,明日里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酒壶小巧,老黄仰头,一口将酒喝尽,花白的胡子上面沾着一些酒渍,话听在单岷耳朵里边,竟然是有着几分豪迈之情。 想起后世里女子的家庭地位。 “还是古代好。” 单岷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老黄还以为是单岷又说那种奇怪的话。 “没什么。”单岷说完,双臂使劲,就是跳下了矮墙,回到了屋子里面。 给老黄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走进屋子,迎面看见的却是黄连冷冷的目光,单岷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是不得不感叹一番大自然的神奇。 隔了两千多年,竟然是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吃干净。”黄连冷冷看着单岷,拿手指着桌上还热着的饭菜。 其实今晚的饭菜还算是丰盛,婶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白菜,算是单岷这几日在饭桌上为数不多见过的几次菜式了。 不过是煮的,里面放了一些盐巴,还咯牙。 桌子上除了自己刚才的饭食,婶娘与黄连的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已经被收拾下去了。 桌上溅出来的米粒已经被重新弄到了碗里,现在竟然还是冒着热气。 不用单岷思索,看见黄连身后正在抽泣的婶娘,就是知道是谁这么关心自己了。 自己小时候跟母亲赌气,母亲也是这般模样。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看见婶娘的样子,仿佛与那个再也看不见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十几岁的少年,在大汉已经是能够自立门户,为家里开枝散叶的时候了,可单岷鼻头一酸,眼睛却也是慢慢红肿了起来。 往嘴里胡乱塞着饭食,眼泪跟米饭白菜一起被单岷喂进嘴里,陶碗里的饭食还是粟米,吃到嘴里软乎乎的,不似自己前些日子吃的谷子,有时候还能吃出来几口麸皮。 单岷刚才过于急躁,没有发现自己碗里的东西与黄连婶娘碗里的却是一点都不一样。 婶娘知道谷子不好下咽,特意为单岷做的粟米饭。 盆子里面还放着几颗白菜,单岷看也不看,直接就是放进嘴里,很快就与粟米饭一起下了肚子。 由于很少吃到rou食菜食,汉人用餐的碗很大,等到老黄进来,单岷就是已经吃完了饭,轻轻抚摸着婶娘的后背。 这是单岷唯一给妇人道歉的行动了。 莫名其妙地来到大汉,莫名其妙地被老黄带回来,莫名其妙地认识了婶娘跟黄连,尽管自己不愿意接受,但自己还是认命了。 单岷是幸运的,前半生有关心照顾自己的父母亲人,来到这一世,还是能够遇到婶娘这样疼爱自己的长辈。 尽管不善于表达感情,但还是把自己的情感释放了出来。 黄连看着两人,也是一脸的悲怆,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眼睛红红的。 老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看了妇人一眼。 “把你儿子带回来吧!”老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单岷一眼,就是回到了卧房。 单岷从不刷碗,只是帮着黄连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回到了卧房,侧身躺在老黄旁边。 整整憋了两个多月,终于是在今天将心里的苦闷宣xiele出来,黄连不是自己女友,这里的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灵魂,有些卑微,有些好贵,但这些就足够证明他们真实的事实。 土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树梢挥洒下来的月光照亮。 月亮真圆。 单岷还不敢睡觉,自从老黄跟自己睡在了一起,他的睡眠就变得非常的浅,这是自己无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 老黄的呼噜声传了出来,但这并不能说明已经沉沉的睡着了,通过与老黄这段时间的接触,单岷相信只要自己发出动静,老黄就会醒来。 看了看时香,拿胳膊捅了捅老黄,单岷还没有忘记老黄昨天说的话。 前一刻还打着呼噜,单岷动过之后,老黄就是已经坐了起来,就着月光看着单岷。 两人都是和衣而睡,很快,夜色中就有两个人影从李家的院墙上跳了出去。 李家后面就是坊市,在陇西有着偌大名头的李家,主家的宅院竟然不在李家应该在的位置。 并不是哪里繁华,哪里就高贵。 许多本地人百思不得其解?就是皇帝刘彻,也不理解。 李广虽然还没有获得关内侯的爵位,但是他的职务,近年来最少都是两千石官职。堂堂一员封疆大吏,宅子跟百姓们混在一起,周围又是环绕着众多的胡人,着实是有些可怜。 皇帝不理解,那作为皇帝鹰犬的绣衣使者自然也不理解。 “哥,为啥李家把宅子放那么远?郡守家,郡尉家,就是那个胖乎乎的李胖子家,都是把家里安在城北。 李家这么厉害,为啥还要跟这胡人们住在一起?” 张真睁着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看着屠九胖胖的脸,听着语气,对于屠九拉着他在夜里大老远地跑过来颇为不满。 屠九都快将李家掘地三尺了,张真的问题,他又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