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陌如星冷漠的神情所刺激,墨燃玉心中一沉,眸底跃起几许暗色,但她并未爆发,而是将心底激越而起的不满压着,缓步来到陌如星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余光里瞥见她的动静,陌如星本想起身离她远些,可想了想,他没有那么做,怕那么做引来不好的后果,便只是将头又偏了些,以免呼吸的空气里夹杂了她的气息,让他浑身难受。 双眸注视着陌如星,将他的淡漠和疏远收于眼底,眸底暗光流转着,墨燃玉道:“你很不愿意见到孤” 陌如星心里冷笑,他会愿意见到她当真是天方夜谭 刻意忽略陌如星的冷淡,墨燃玉自说自话道:“你可知,你一直在孤心里,而为了这一天,孤筹谋了多久孤空有一身抱负理想,空有一身才干,也空有一群人追随,可母皇她呵,在她心里,孤竟然比不过老九。” 听她提起墨惜颜,陌如星双眸微闪,脸上的冷然稍稍敛去了几分,一边保持着冷漠的姿态,一边留神听她到底会说墨惜颜什么。 “你也知道,孤自小便失去了父君,所以,孤一直比别的人努力,只为了能在这宫里生存。从小,当皇姐皇妹们都在嬉戏玩耍时,孤在挑灯苦读。当她们听太傅授课时,孤则比她们所有人都用心去听,然后用心去记,所有一切,孤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将来孤能比她们更优秀,能得到母皇多一些的关爱和注意。 孤一直努力着,坚持着,从不曾有半分的懈怠,也正因此,孤才能在众多皇姐皇妹们当中立于鳌头。然而,无论孤再怎么努力,如何出类拔萃,母皇她就是看不见孤,在她眼里,只有大皇姐和二皇姐,她从来不曾将孤放在心上。 后来,她们一个枉顾皇命一个蓄意谋反,她对她们两个彻底失望,那会儿,孤以为,孤终于有了一展宏图的机会,母皇她一定可以看见孤的努力和优秀,可最终,她的视线直接掠过了孤,落在了老九身上。 老九胆小怯懦什么都不会,还不曾立过功,唯一的一件功劳,不过是那次对抗瘟疫而已,可就因为这一件事,她竟然打算将皇位传给老九,而一直恪尽职守为国出力的孤,她竟然视而不见,你说,她对孤公平吗” 墨燃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这些话,她一直藏在心底,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今时今日,在这个人面前,她破天荒地竟然想一吐为快,说出长期以来郁积在自己心中的种种不快和失意。而说完,她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好像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理解她的人。 陌如星挑了挑眉,他知道皇家确实很复杂,只是,对于某人和他说这些话,他心里觉得很好笑。 “你说,孤到底哪里比不上孤的那些个皇姐皇妹她们一个个的竟然都爬到了孤的头上,讨得了母皇的欢心。”墨燃玉又道,可回应她的,依旧是陌如星的冷漠和沉默。 她瞧着,想着自己被彻底忽视,嘴角勾起一抹浅薄嘲讽的笑,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但随即,那抹笑便被微笑代替。 “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现在,孤已经是昭阳的女皇,是昭阳最最尊贵的人,孤想有什么便有什么,谁能奈我何” 她语声豪气,透着骄傲和狂妄之气,陌如星闻言眸色再黯,心往下一沉。 “尊贵的陛下,容臣夫问您一句,您就打算将臣夫一直困在这宫中”他淡淡地问,虽用了各种敬语,但他的话语里却没有半分敬意,只有讽刺,那人在他眼里,哪里是至高无上的女皇,不过是一个任性妄为的暴君而已。 “你”被他话语里的轻蔑之意激怒,墨燃玉提一口气憋在胸腔,闷得她脸色难看至极。 “孤待你如此深情,你竟然这般对孤”她语声寒凉地质问,“你就那么爱老九她有哪里好” 深情她对他深情真是可笑之极 至于他,他当然爱那个人,甚至可以为了那个人舍弃自己的性命,所以,如果她打算拿他来胁迫那个人,他可以直言那根本就是妄想 而那人,哪里都好,比她好太多,她根本没法可比 心中如是想着,陌如星淡淡地说:“陛下,您所言臣夫当真听不懂。臣夫,是您的皇妹的王夫,臣夫自然是与王爷伉俪情深。 而您,是当今天子,尊贵的陛下,臣夫与您既是君臣,又是至亲,我们之间又怎会有情若世间百姓误会臣夫不小心引诱了您,臣夫只怕要浸猪笼沉江底了。” 陌如星字字句句带着疏远,也在刻意提醒某人,某人所作所为并不是隐秘之事,天下人都看得见,也将议论,就算她贵为天子,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孤是天子,他们谁敢对孤的人动手”墨燃玉狂傲道,静默片刻,她突然软了语气,“如星,你当初对孤的一往情深,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快乐时光,难道都是你演的戏” 戏他将一颗心投入,却换来她的利用,到了如今,她反倒说他当初是在演戏陌如星觉得,他当初眼睛当真是瞎了,甚至比盲人更盲,才会被这样一个人所迷。盲人虽然眼盲,但心却不盲,而他,空有一双眼,却连心都是盲的。 冷冷一笑,他道:“陛下若觉得那是演戏,那便是戏吧,因为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在臣夫的心里,如今只有一人,而那个人,正是臣夫的妻子。” “怎么会不重要很重要”墨燃玉反驳道。 拆解着陌如星的话语,她凤眸倏然一亮,“你是不是因为当初孤让你陪在老九身边,你气孤所为,所以才说这些话来气孤但你心里,其实一直是有孤的。” 陌如星觉得墨燃玉要么是太过自大,要么就是神智有问题,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想着她让人将他弄进宫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她以为他还爱她,他淡淡道:“陛下,臣夫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您在臣夫心中,就只是尊贵的陛下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墨燃玉一怔,旋即脸色一沉,有些狰狞,“不孤不信才短短几个月,你怎么可能将孤忘得彻彻底底” “有些事,由不得您不信。”陌如星依旧很淡,想着那人无形间就融进了他的生命,想着那人与他的点点温馨,他眸子里漫上些许柔光。 “情字就是那么神奇,若是从前,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那般爱一个人,可现在”陌如星倏尔莞尔一笑,幽雅如兰。 “我爱她,胜过一切。” 墨燃玉浑身一震,刹那呆滞,但随即,她腾的一下站起身,一个大跨步来到陌如星身前,拽着他的胳膊猛地将他拽起,神色狷狂道:“你说谎,孤不信” 过大的力道让陌如星身形晃了晃,手臂很疼,他蹙眉,想直接甩开那人,但最终,他没有。 抬眸,淡淡地看着那人,他道:“陛下,您是聪明人,我相信您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为何您就是不愿意承认呢如今,您既已得到了您想要的一切,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您,就放我回去吧,放我回属于我的家,这里,不属于我。” 家 一个字,戳中墨燃玉心中的导火索,引来她的彻底癫狂。 “孤不需要承认什么”墨燃玉几近咆哮道,“谁说孤得到了孤想要的一切孤明明想得到你,可你却在他人怀中孤对你一往情深,未曾有一刻将你忘记于心,为了你,孤甚至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你到头来却说你爱的人是老九,你要孤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陛下,您确定,您对我当真有情”话已经开了头,陌如星索性将话说得更直白些。他发现,面对身前的人,他心绪相当平和,可以做到无波无澜,而他想,他应该让身前的人彻底死心,也彻底醒悟,如此,兴许能让她断了继续纠缠的念头。 “您心中在意的,一直是您身上的龙袍。当初,公主求旨,先皇赐婚,若您当真对我有情,当时您就不会让我嫁给公主,更不会让我帮您在她身边说话,让她助您。 在您心里,我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有用,那便利用。到如今,您得了您想要的皇位,您却忽然发现您身边好像没什么人,所以,您这才会想起曾经与您有过过去的我。 我如今在您这里,只是您的一种执念,您只是想证明,您身为女皇,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任何人任何物都该听命于您属于您,我不再属于您了,您觉得心里不痛快,便让人将我掳了来。您这样做,我只能说太不明智,而最终,您什么也得不到,只会平白惹来百姓的议论和愤怒。” 墨燃玉握着陌如星胳膊的手抖了抖,瞧着那双墨眸里的清冷和平静,她心中震颤,有种被人戳中脊梁骨的愤。 阴鸷地盯着身前的人,她笑得森然。“你爱她是吧呵孤就让她从这世间消失,孤看你还如何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