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语气虽然有些冷,但脸色还好,祥贵君点了点头。【】 墨惜颜眉梢抖了抖,悠悠地问:“父君,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让自己病这么长时间,而又不引起别人怀疑的” “我”祥贵君有些汗颜,但看墨惜颜凝视着他的视线幽然,他不得不照实说了。 “有外人在的话,我便将药全给喝了。如果没有外人,我便只喝一点,不让自己的病变得太严重,剩下的,我都偷偷倒了。” 不让自己的病变得太严重墨惜颜的面色陡然一沉。“父君,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如果按照现代的医学理论,不按时吃药,不按剂量吃药,最终反而会让病情恶化。 这古代的医术在某些方面本来就有局限性,有些时候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或者发烧,如果不够重视,不及时医治,也有可能会因此丧命。 他倒好,把自己弄生病不说,还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她是真想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瞧着墨惜颜严肃的神情,祥贵君有些语塞。 “父君,你真的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了”墨惜颜语声严厉,有点指责的意味。 祥贵君瞧着她,心里突然便有些微的怕,不是对坏人的惧怕,而是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做同样的事,怕惹她生气。 墨惜颜瞧着祥贵君平和的面容,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太过激烈,这个人,好歹是给了九公主生命,也让她现在得以活着的人,她占据了他女儿的身体,未曾替九公主好好地报答他不说,竟然还以那样的语气说话,当真是罪过。 平复了一下心底有些激动的情绪,墨惜颜收起了盛气凌人的气势,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问:“父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详细说说吧,母皇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严重到什么程度,竟然急着叫我和三姐回来。” 目光在墨惜颜的脸上扫了扫,祥贵君回道:“其实,你母皇到底得了什么病,没有人知道。” 墨惜颜心里微微惊了一下。“怎么会” 宫里不是有太医吗难道太医没诊断出来还是说,太医诊出来了,女帝却刻意隐瞒了所有人 “大概是一个月前,你母皇突然开始吐血。”祥贵君收回目光,视线微垂盯着他身上盖着的那床碧色薄被,眼神有些黯然。 “宫里的御医,私底下与各个皇女多多少少有些来往,一旦宣御医诊治,你母皇身染重病的消息必定会泄露出去,你母皇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得了病,至今为止,都没让太医瞧过。” 墨惜颜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便释然了。 宫里的人,关系复杂,鲜少能找出几个作风正派,与别人没有丝毫关联的人。 而那些御医,平日里除了替宫里的人看病之外,有时候也会到宫外去各位公主的府邸效劳,在这些时候,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御医没有被人收买。 想着一朝女帝病了却不敢让太医诊治,墨惜颜忽然便觉得墨芊月有些可怜。 “那母皇生病的事,现在都有哪些人知道” 墨燃玉想必已经猜到传召回京的那道圣旨中的不同寻常之处,至于极有可能派人刺杀自己的二公主,也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墨惜颜心里暗忖着。 “这后宫里,你母皇只告诉了我和凤后,朝中大臣,她只告诉了陌宰相。” 告诉了三个人那为何偏偏是他装病 墨惜颜直视着祥贵君,眼神颇为认真。“父君,是母皇让你装病骗过众人耳目的,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隐隐猜到墨惜颜这么问的用意,虽怕她生自己的气,祥贵君还是如实回答了她。“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墨惜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祥贵君的回答,是她意料之中的,但她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奇怪极了。 想了想,她又问:“父君,你为了母皇做这些事,你不会觉得委屈,不会后悔吗” 一个女人,那么多个男人,这么复杂的男女关系,他们之间,有爱存在吗 墨芊月收了这么多男人,她有真正地爱过他们吗 她当初娶他们回家,是出于真正的心动或者喜欢,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平衡朝野的各方势力 祥贵君,这个当初为了弥补三公主的生父的空缺而进宫的男人,对墨芊月,又到底是心存爱慕,还是亲情多一些他为她做这些事,心里又可会觉得后悔 墨惜颜忽然发现,她不懂的事真的太多,她虽然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但祥贵君的心思,还有女帝墨芊月以及这个世界的许许多多人的心思,她都猜不透,因为这里的人的思想行为和现代人真的是有太多不同。 “后悔”祥贵君轻声呢喃,须臾,浅浅一笑,“怎么会后悔怎么会觉得委屈呢我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 墨惜颜睇着那抹虽然浅淡,却能看出祥贵君的内心的温和笑意,不禁怔了怔。 仅仅是一瞬间,她便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爱着墨芊月的。尽管墨芊月有着许许多多个男人,他在她心中,并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第一位的,他还是爱她 抿了抿唇,虽觉得突兀,墨惜颜还是忍不住问:“父君,你很爱母皇,对吗” 墨惜颜双眸直直地锁住祥贵君的侧脸,不想错漏他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虽知道他爱墨芊月,却不敢肯定他对墨芊月的爱,到底有多深。 诧异于墨惜颜的问题,祥贵君怔了怔,抬起头来看着墨惜颜,他眉宇轻轻地蹙了一下。“颜儿,你为何这么问” “我就是想知道父君心里的想法。”墨惜颜回道,眼神闪烁了一下。 从未与墨惜颜讨论过爱与恨的问题,祥贵君不知道该如何谈论这个本来很平常,此刻却有些难以明言的问题。 脑海里闪过今日在府里见到的景墨绝望的神情,心绪如一望无垠的大海上荡漾着的小波浪般起伏着,墨惜颜小声问:“父君,如果,你爱母皇,她却不爱你,你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为她做这些委屈自己的事吗 有没有可能,某一天你对她的情意,会慢慢冷却,再也不对她抱有任何感情和任何幻想,将她遗忘。” 那双月眸里的光轻微地颤动着,如幽幽月光下,深山碧潭里的潭水般清凉纯净,让人无法忽视,祥贵君瞧着那抹光亮,忽觉今日的墨惜颜有些微不同于往日,不禁心生狐疑。 “颜儿,你是不是在感情上遇上了什么事” 墨惜颜目光一闪,眼神闪烁着避开了祥贵君的探究。“我只是好奇,你们男子,在对待女子时,会是何种心境。” 祥贵君愣了一瞬,旋即便猜到了墨惜颜这么问的原因。“你问这些,是不是和那个秋侍君有关” 秋海棠被祥贵君这样的长辈提起自己喜欢的人,墨惜颜只觉得面上忽然窜上一抹热潮,烧得她的脸热热的。她不禁想,她不是个容易脸红的人,她此刻,脸应该没有红吧 “呵”将墨惜颜飘忽的神情收于眼中,祥贵君轻笑一声,柔声道:“感情的世界,是纯粹的,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不管那个人爱不爱你,你都会心甘情愿,竭尽所能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帮她渡过难关。 你不会去计较这么做对自己是否有什么好处,又是否能换来她对你的正眼相看,你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她好与不好而已。 感情变淡,甚至完全冷却,除非,是那个人真的伤你极深,让你痛到连恨都不愿意了,才有可能彻底忘记。 否则,在你心中,会一直有一道伤存在着,不去碰,便安然无恙,一旦触碰,就会针扎般的心疼。” 清楚地看见墨惜颜的双眸闪了闪,祥贵君又道:“颜儿,关于你收纳夫侍的事,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身边能多有几个真正关心你的人。 从前,我为你挑了景墨,是因为我看中他这个人踏实、细心,你喜欢陌如星,我没有反对你娶他为驸马,是因为你身为皇家公主,身边确实需要一个有身份,又识大体的人做当家。 至于这个秋海棠,曾经,因为他的出身,我其实是有些反对的,但我并未说出来。如今,他既然可以为了保你安全而不惜舍命挡箭,倒也是个不错的人。 你当初收下他,或许是因为各种迫不得已,如今,他既然真心真意待你,你可以敞开心怀真的接受他,真心待他,毕竟,能在危急时刻做到毫不犹豫地舍身救别人的人,这世上真的不多。” 墨惜颜闻言心颤了颤,心中各种情绪翻涌起伏。 她心里明白,祥贵君是误解了她刚才的那番问话,她问那些,并不是因为秋海棠,而是因为景墨。 只是,祥贵君看似答不对题的一番话语,她不可否认,让她的心触动不少。 这世间,能让一个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为另外一个人死,除了最为伟大的母爱或者父爱,大抵,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如果不是爱之深,能有多少人敢为自己爱的人死,会选择为自己爱的人死 秋海棠替她挡那一箭,她明白其中无法用言语来具体形容的情分,所以,她会好好珍惜那份爱,珍惜秋海棠。 至于景墨,她不知道他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自从午膳后的那番对话之后,景墨便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直到她出发赶往皇宫,她都没有见到他。 她不知道,她对景墨说的那番话分量够不够重,有没有让他彻底死心,就如祥贵君说的,如果没有伤到极深,景墨对她,大抵是不会彻底死心的,还会留有残余的幻想。 她还有些担心,倘若,万一,她的话说得太重了,景墨会不会承受不住那些话语的冲击,从而做出一些傻事来。 想到有那种可能,墨惜颜的手不禁抖了抖,心里猛地生出几许担忧和心慌,脚底也有些发凉。 转过头来看着祥贵君,她神色不安道:“父君,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祥贵君未曾见过她这般神色,害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便点了点头。“嗯,我没事,你就先回去吧,一切小心。” “唔”了一声,墨惜颜便站起身疾步离去,祥贵君的视线随着她的背影移动,发现她的身形变了些,不禁蹙了蹙眉。 颜儿这趟出去本是受苦,怎么反倒长胖了些 祥贵君琢磨了一会儿,眸里忽然划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快如流星,然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暗沉和幽邃。 将枕头放下来重新躺平继续装病,他翻身面向了床的里侧,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寝殿外,在前殿里悠闲漫步的凤后瞅见墨惜颜急急忙忙出来的身影,定住了身形等她走近。 “这么快便谈完了怎么不多聊一会儿”凤后神色温和地问。 墨惜颜扫了扫殿外立着的那些宫侍,将心里的担忧压下,平静地回道:“父君他现在需要多休息,我在这里待久了,只会妨碍他养病。我方才已经嘱咐他好生休养,等改日,我会再来看他。” 墨惜颜说着,对着凤后鞠了一躬。“近段时日劳烦凤后照顾父君,惜颜在此谢过凤后。” 凤后瞧见她的动作,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惜颜,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墨惜颜站直身,温和道:“凤后,惜颜还有急事要回府邸处理,我父君就拜托凤后多多照看了,眼下气候转热,凤后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切勿把自己也病倒了。” 凤后双眸一闪,收回了扶着墨惜颜的手,道:“嗯,我会注意的,你父君我也会好生照应,既然是有急事,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吧。” “惜颜告退。”墨惜颜躬了躬身,然后快步离去。 瞧着她稳步离去的背影,想到某件事,凤后扬声道:“惜颜,等下你从这里出去后记得往左拐,子卿他正在往这里赶来,一个多月未见你,他天天都念叨着你何时能回来,他若是瞧见你,你恐怕就走不了了。” 墨惜颜前行的脚步顿了顿,回身道了句“多谢凤后提醒”之后,便径直往祥和宫的宫门走去,出了门便往左拐。 隐隐听到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奔近,她下意识地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墨子卿刚转过曲折的宫道,便见墨惜颜快步离开了祥和宫,不由得急得高喊:“皇姐,等等” 墨惜颜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似后面有索命的厉鬼在追赶她那般。 墨子卿一路从凤后宫跑来,早已跑得气喘吁吁,见墨惜颜就像没听见他的喊声般走得极快,他来不及歇上一歇,又赶紧追了过去。 待跑近,他一把拽住墨惜颜的袖子,喘着气道:“皇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你怎么不等我” 墨惜颜嘴角抽了抽,她若停下来,以他的性子,岂不是一两个时辰都回不去 墨惜颜微笑着转过身来,装模作样道:“我这不是有急事要赶着回府,没听见嘛。” 说着,瞧见墨子卿额头上沁出的亮晶晶的汗珠,她抬起袖子轻柔地替他擦了擦。“瞧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这里是后宫,有很多人都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这往后啊,你可千万不要再这般冒冒失失的,以免让别人看了笑话。” 任由墨惜颜替自己擦汗,墨子卿直直地锁住那张一如一个多月前温柔的脸,双眸璀璨如星道:“他们若要笑话便由他们笑话,我不在意。” “是是是,你不在意,你也不知道替你的父后想想”墨惜颜应和着,收回手,笑道:“好了,我还有急事要赶着回府处理,我改天再进宫来看你和父君。” 闻言,墨子卿方才还明亮如星的眸子瞬时一暗。“皇姐才刚进宫,这就要急着回去了怎么不在宫里多待一会儿祥贵君可是日里夜里盼望着你回来,你也不多陪陪他”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心里如此想着,墨惜颜面上却是淡淡笑着,“我父君有你父后陪着、照顾着,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方才,我已经嘱咐过我父君好生养病,我和三皇姐如今既然都已平安回来,不再牵挂我们,他应该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墨子卿凝了凝眉,“皇姐,你方才说你有急事,你有什么急事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墨惜颜月眸微闪,笑着拍了拍墨子卿的肩膀。“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你可以等到我下次进宫时再和我说,又或者,你也可以请旨出宫去我的府邸看我,我今日出府前和景墨闹了矛盾,我怕他想不开。” 闹了矛盾想不开墨子卿还想继续追问是什么矛盾,墨惜颜却是先他一步开口打断了他,脸色也多了几分方才没有的严肃。 “这事儿非同小可,我若不赶回去,只怕府里真会出大事儿,你就在宫里好生听你父后的话,我先回去了。” 墨惜颜说完便转身,不给墨子卿留住她的机会,却不料,她才刚转过身,便见宫道的另一头,墨芊月身边的女使来了,看女使的神情,似乎是来找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