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凉淡如水,他的声音,冷淡如霜,墨惜颜瞧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话再难开口。 墨惜颜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会面对这样一个景墨,短短两个月的相处,景墨在她眼里一直是温润平和的,就如九公主记忆里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第一日她刚见到他时,或许是她眼花瞥见的那一眼昙花一现般的冷漠疏远。 直到今时今日,她终于可以肯定,那一眼不是她看花了眼,而是她真真实实看见了。 她垂眸,心中沉吟良久,思绪紊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对面的人可能是喜欢她的,并且是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心思如此玲珑剔透的人,但凡是一句最为普通的话,都极有可能伤害到他,而她不想伤害他,真的不想。 之前她一直以为,景墨对待她,就如她对待景墨一般,只是单纯的、纯粹的友谊,却不想,景墨对她,或者准确来说,对她这副躯体的原主人早已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倘若选在此种时刻告诉景墨她想将他送出府,还与他自由,她担心,景墨极有可能从此便毁了。 但若不告诉他她怕自己万一有个好歹,景墨的后半生便毁了。 两者权衡取其一,她 取不出来 景墨神色清冷,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对面的人吐出一个字来,心不免往下沉了几分。 眼波转动,眼角余光偷偷瞅了瞅对面的人,见那人眼帘低垂,秀眉间生着几道褶痕,他又不免心中一软。 这一软,往昔的温馨回忆便自他记忆深处浮现,一幕幕地冲击着他的心灵,温暖着,他苍凉破碎的心。 曾几何时,他便曾想过,倘若有朝一日墨惜颜要让他离开,到时他该怎么办。 是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抑或云淡风轻地笑笑,向祥贵君叩个头谢个恩便犹自潇洒地离开 潇洒离开这或许是最好的一种方式,毕竟,独自一人在外面仿若行尸走rou地活着,总好过两个人痛苦挣扎,彼此折磨,但 真当到了决议时刻,难如登天。 他的心在这里,让他走,他会双腿无力,只怕支撑不到走不出府门。 不能在墨惜颜身边的日子,他也不敢想象,没有目标漫无目的地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好。 不如死了的好 这样想着,景墨凄楚一笑,“呵” 死,可怕吗若现在问景墨,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可怕,不过脖子一抹,毒药一喝,几下功夫便去了。 墨惜颜听见那苍凉笑声,心尖一颤,心中犹自生出几许凉意,还有几丝不可忽略的痛。 月眸微黯,她抬眸,不躲避地瞧着景墨的侧脸,双唇微颤地问:“景墨,你喜欢我麽” 这个答案,她想确切地知道,而不是暗自猜测。不管是与不是,确定之后再做决定,会比较好。 景墨微微一怔,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悲凉的笑,不语。 墨惜颜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才道:“景墨,你是真的喜欢我麽如果是,请你回答我,如果不是,也请你回答我。” “呵呵”景墨苦涩地笑了两声,眼角不觉间便溢出两行清泪。 不喜欢,她会直接让他走。 喜欢,她还是会让他走。 既然不同的回答,换来的终是同样的结果,他又何必回答倒不如带着心中的答案随着棺椁埋入尘土,如同他进府时孤身一人般再孑然一身地走。 觉察到脸上皮肤有异,景墨抬手一抹,触手的湿凉,犹如此刻他心中温度。 将手伸到眼前,怔怔地望着上面的水痕,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在墨惜颜面前流泪。她大婚那日,他其实也是有些想哭的,但最终没哭。 他竭力扯出笑脸,想像平时面对墨惜颜那般笑得自在,但奈何眼中的泪却越流越多,顺着下颚一颗颗滴入他掌心,不一会儿便汇聚了小小的一滩,闪耀着晶莹的光。 墨惜颜怔怔地望着景墨抬手拭去脸上的泪,又看着他拼命想扯出笑容,眼中的泪却越流越多,心中一阵揪疼。 咬着下唇,她猛地站起身便冲了过去,将景墨的手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轻喝道:“别哭了。” 也不知是手腕被抓疼,还是心中疼痛得厉害,景墨仰首望着墨惜颜,紧抿着唇,眼中的泪就似珍珠一般一颗颗无声滚落,模样楚楚可怜。 墨惜颜凝视着他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子,唇张了张,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安慰。 她这人很多时候都能滔滔不绝,但要她安慰人,她的舌尖就像会绕成一团似的,话都说不清楚。 殊不知,她此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在景墨看来便是她心如铁石,已经下定决心要赶他走。 心中酸楚无人诉,心底积压已久的悲痛汹涌如潮,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翻涌的热意,景墨扑进她的怀里便嚎啕大哭,边哭边道:“公主,我真的不想走,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哭声哀切,无形地拨动着人心深处的那一处恻隐,拨得,墨惜颜心中一痛。 “公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只喜欢驸马,我真的什么都不求,我只求留在你的身边” 怀里的衣衫很快湿透,墨惜颜已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冰凉的温度,知道那是景墨的泪,秀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公主,我真的不想走”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墨惜颜听着,手不自觉抬到半空中,最终,迟疑着缓缓落下,落在景墨的发顶。 感觉到她的触碰,景墨哭得比刚才更凶,泪水比刚才流得更猛,就如全然开闸的水龙头。 眉宇紧蹙着,心中思绪繁复,想了好一会儿,墨惜颜方才开口:“乖,别哭了。” 心中忽然想:倘若她回不到现代,必须在这个世界留下,那么,或许她可以照顾景墨一生。 心中想法已生,感觉怀中的人没有停下的倾向,墨惜颜抬手温柔地轻抚着景墨的发顶,一边轻抚一边宽慰道:“乖,我不赶你走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