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的清晨比往日明亮了不少,斐凝玉刚刚用过早膳,正捧着暖炉在院中的长廊下散步,顺便听着丫鬟们汇报府里大小事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昨晚斐凝霜房里发生的事。【】 “平等?”斐凝玉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们觉得她是想跟谁平等呢?” 此刻跟在斐凝玉身边儿伺候的是寒兰和墨兰,两人都不是多嘴的人,听了这话,只乖乖道:“奴婢不知。” 若是换了昔日的春兰和蕙兰在此,定然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斐凝玉默默感慨了一句,也不着恼,道:“她说人人都是爹生父母养,无非是想说,她与我也是一样的。” 寒兰和墨兰齐道:“小姐千金之躯,岂是她可比的!” 斐凝玉侧过头,目光扫过寒兰和墨兰的脸,心下莫名地轻松了一些,正要回房,却听到几声汪汪叫,就见雪儿远远地跑过来,好似一团滚动的雪球,分外的可爱,它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免得小家伙又闯出什么祸事来。 雪儿一溜烟跑到斐凝玉的脚边,抖了抖身子,甩落一地的雪花,这才扬起脑袋,乌溜溜地眼睛望着斐凝玉,叫声里透着一丝讨好。这些日子被关在柴房里,可苦了小家伙,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玉環轩,自然要跟斐凝玉打滚卖萌一番。 斐凝玉笑着将雪儿抱进怀里,小家伙的身子软软暖暖的,毛发也十分柔软,比暖炉不知道强了多少。又问了照顾雪儿的丫鬟几句,斐凝玉这才往回走,正走到一半,却见香菊急匆匆迎了上来,躬身道:“禀小姐,张嬷嬷前来求见,正跪在檐下。” “这么冷的天儿,跪着做什么?怎的没拦着她?” “奴婢劝了,可是张嬷嬷不听,所以奴婢才斗胆来禀报小姐。” “去请王大夫过来。”斐凝玉吩咐完,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许。快要走到屋前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一个人跪在那儿,身旁还陪着三四个丫鬟,看架势似乎是想要将那人搀扶起来,却又屡屡被推开了手,斐凝玉将雪儿放到地上,几步过去,亲自伸手去搀扶张嬷嬷:“嬷嬷你有病在身,怎可跪在这雪地里!” 张嬷嬷被吓了一跳,哪里敢让斐凝玉亲自搀扶,跪着往后退了两步,朝着斐凝玉磕了个头,声音颤巍巍的:“小姐,奴婢,奴婢……” 斐凝玉心下一软:“嬷嬷,你不必如此。” 等到张嬷嬷磕完了这个头,寒兰和墨兰才齐齐出手,硬是将她给搀扶起来了,又扶着她跟着斐凝玉走进屋里。 斐凝玉看着张嬷嬷面色乌青,忙让人送了碗热汤给她喝了,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昔日我与哥哥们也曾与钟哥哥一道玩耍,父亲还曾夸奖过他,如今他出了事,我自不会不管,嬷嬷且先安心养病,我稍后便去同父亲说,立刻派人去找钟哥哥,一定能把人给嬷嬷找回来!” 张嬷嬷老泪纵横,哆嗦着苍白的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似喉咙里梗了木头似得,天知道她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只盼到几乎要绝望了,却又突然有了希望,比起虚情假意的侧王妃,郡主无疑才是真心实意要帮她的人啊! 这时候,王大夫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斐凝玉让他替张嬷嬷看病,自己则出门去找救兵了。虽然斐凝玉身为郡主,也有自己的护卫队,不过到底不便大张旗鼓派出去找一个年轻男人,这事终究还是要问过怡亲王的意见。 上一世的时候,张嬷嬷的孙儿钟问秋最终还是回到了京城,不过那是五年后的事了,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张嬷嬷就突然去世了,钟问秋也因此对怡亲王府怀恨在心。斐凝玉并不怪钟问秋,若是换了她自己,恐怕也会那样,所以这一次,她愿意帮张嬷嬷提前把人给救回来,钟问秋是个有才华的人,将来也会出人头地,更重要的是,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斐凝玉赶到怡亲王院子的时候,正碰上世子和斐逸修,两人是过来被怡亲王考验功课的,于是便正好,当着三人的面将钟问秋失踪的事说了,怡亲王听后,道:“问秋倒是个不错的孩子,逸修,这事你去办吧。” 斐逸修躬身应了,心下已经开始琢摩着该把谁拖下水的好。 斐凝玉没有久坐,从怡亲王院子里出来之后,顺道去了趟世子妃那儿,两人不免说起昨晚的事,都觉得斐凝霜的言行有些离谱。 世子妃道:“我曾听闻有人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莫非凝霜也是因为此?” “若是当真性情大变倒还好,只怕是有人借机发挥。” 世子妃何等聪明之人,自然能听出斐凝玉话外之音,沉吟片刻后,道:“你到底是这怡亲王府唯一的郡主,父亲和小叔还有我与你大哥都是向着你的,她们即便想做什么,也要能瞒得过我们的耳目才是,小妹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斐凝玉笑得乖巧:“我知道大嫂你对我最好不过。” “我只有你这一个宝贝meimei,不对你好对谁好去?更何况,先前在白塔寺,若不是你护着我,我还不知能不能坐在这里。”世子妃这话倒是出自真心,她是家中独女,自幼便想要有乖巧听话的meimei,嫁进怡亲王府后,别人都说永乐郡主性子张扬,最是难以讨好,然而实际接触之后,世子妃却觉得,斐凝玉也只不过是个被宠大的孩子罢了,虽然有些小性子,却并不过分,你若真心待她,她自会对你也好。 姑嫂两人又亲亲密密地说了会儿话,眼瞅着都快到晌午了,斐凝玉这才起身告辞,原本想要留下一起用饭,想到张嬷嬷,到底还是回去了。 张嬷嬷忐忑地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盼到斐凝玉回来,也不敢开口去问结果如何,只诺诺的站在一旁,所幸斐凝玉也并未遮掩,直接将怡亲王的话说与她听,把张嬷嬷欢喜得,哭了许久都止不住泪,一面哭一面向斐凝玉请罪。 斐凝玉自然不会怪罪张嬷嬷,等她哭够之后,还赏了她一顿午膳。 张嬷嬷感激涕零,跪在斐凝玉身前,行了个大礼:“小姐,奴婢有一事要禀报小姐,还望小姐听后莫要怪罪。” 斐凝玉挑了挑眉,淡淡道:“嬷嬷有话直说便是。” “早在一个多月前,侧王妃不知从何处得知奴婢的孙儿失踪,便主动提及要帮奴婢寻找孙儿,只要奴婢答应帮她做三件事,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竟没有当场回绝,却也不敢答应,一直拖到现在,就在昨夜,侧王妃还派人来询问奴婢,奴婢该死,求小姐责罚!” 斐凝玉蹙了蹙眉,侧王妃居然插手了这件事?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侧王妃做了什么手脚她当真是不知道。侧王妃想要张嬷嬷帮她做三件事,显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否则她也不必辛苦这一回,要知道,张嬷嬷可是府里的老嬷嬷了,还掌管着府里的膳食,若是利用她动什么手脚,那是再方便不过了。想到上一世,怡亲王突然病逝,莫非,是那侧王妃和张嬷嬷下的手脚?这也不对,怡亲王去世之时,钟问秋还未找到呢。 不过眨眼的功夫,斐凝玉已经将此事在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将目光落在匍匐在她面前的张嬷嬷身上:“既然你并未答应与她,我自不会怪你,不过,下不为例。” 罢了,这一世,一切都还未发生,终究还是可以改变的。 …… 张嬷嬷从玉環轩离开之后,径自去了侧王妃的院落,自然免不了一番下跪请罪,只不过,那姿态与之前在斐凝玉面前相比,却是差了太远,看起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即便是请罪,侧王妃也不能当真拿她如何,像她这样的老嬷嬷,即便是犯了大错,也要怡亲王亲自点头,才能处罚。 侧王妃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绷着脸看着张嬷嬷做戏一般地请罪,再佯装大度地放她离去,心里憋着的一股气差点儿就把她给堵死了,一直等到人走远了,才恨恨摔了手里的茶盏,指着翠儿就骂:“你个没用的东西,连劝人都不会,我要你何用!” 翠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眼泪哭花了脸,连碎掉的瓷片扎进膝盖也不敢动弹。侧王妃这几年愈发的喜怒无常,对待丫鬟也愈加的苛刻,翠儿之所以能当上大丫鬟,也不过是因为前面的两个大丫鬟,都被侧王妃给打残了,翠儿还不想落到那种田地。 侧王妃犹自气了好一通,突然道:“你去查查,那老东西这两天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若再查不到,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翠儿心下一喜,忙道:“奴婢这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