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自从她成了上官芸雅,遇见的大多都是好人。平原侯夫妇,周氏,还有赵如珝。若是没有他们,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会不顾一切地拿着刀冲进张家,也许会整天躲起来痛哭,也许……已经死了。
多亏了这些人,让她在走到绝境时看到了一丝亮光,给了她栖身之所,给她报仇的机会,给她人世间的温暖。
“芸雅,你怎么傻站着?”周氏见她呆呆的,推了她一把,又对赵如珝笑着说,”她就是这样,动不动就犯傻发呆,你多担待着点。可能今天一直在房里看我刺绣,看得累了,所以才这样。”
“她在侯府里也是经常动不动发呆。”赵如珝浅笑地看着封颐。
“我哪有动不动就……”封颐下意识地嘟喃着反驳,在迎上赵如珝清透的目光,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岳母,你看她,又呆住了。”赵如珝站了起来,毫不避讳地拉起封颐的手,对周氏道,“我带她去园子里走走。”
周氏点头:“去吧。”
因祖上显赫一时,穆国公府的花园子极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股清流自府外引入,蜿蜒经过半个花园汇入一个偌大的莲池。只是如今疏于打理,池子上面尽是枯败的莲叶。
封颐跟在赵如珝身后往莲池这边缓缓而行,看着他清癯修长的背影,不知怎的,一股安心而宁静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突然前面的赵如珝停了下来,封颐脸上的笑未来得及收起,便落入他的眼中。霎时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如星光般璀璨明亮地看着他。
风轻轻地从两人身边拂过,封颐看着他的目光,似乎瞬间一切声响都消失不见了,眼里心里只剩下他带笑的眉眼,欢喜的情绪充盈整个心胸。
似乎在她道出自己真实身份那天起,赵如珝看她的目光仿佛就变得不同了。以前是清冷的,带着几许怜悯,好像只是在疼一个不晓世事的孩子,可是如今他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柔和。她并非傻瓜,两次为人并非看不懂。就因为看懂了,所有心里才觉得恐慌。
她有深仇大恨未报,她这些年心里装着的是一直是另外一个人,就连临死的那一刻,她想到的也是红梅下那人卓然端雅的身影。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对另外一个人动心?
况且,她有何资格动心?
封颐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赵如珝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只是来看看你在这边有没有受气。我平原侯府的人,到哪里都不能被人欺负的。”
说得好像平原侯府在外面多么飞扬跋扈一样。封颐忍不住噗嗤一笑,自己要说什么一时之间也给忘记了。
赵如珝见她笑了,便看着面前的莲池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来,无非问她在国公府里做什么,晚上有没有在灯下绣花,向周氏偷学了几样本事。封颐看他漫无边际毫无重点地说下去,心里暗暗叹气,却不忍心打断他的话。
两人就这样站在池子边说着话,突然听见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入水里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粉衣少女气呼呼地站在不远处的曲桥上,拍了拍手,一脸解气地瞪着水面。
封颐上前一步,看清楚水面上漂浮着湖白色的绢布,上面靛青色的行书,正是她昨日送给芳姨娘的那幅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