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宋京涛蓦地按住锦瑟双肩,对她摇了摇头。
锦瑟咬唇看着他良久,突然便哭了。
苏黎微微一怔,凝眸望向她。
锦瑟却只是看着父亲:“为什么你要让自己牵涉其中?当今圣上是个昏君吗?天下黎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吗?还是这家国天下不该属于他吗?不是,通通都不是!你们如今所作为的一切,通通都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锦瑟抬手指向了苏黎,流着泪颤声道:“凭什么就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要让这么多人陪葬?”
“住口!”宋京涛蓦地怒喝一声,扬起手来,“啪”的一声,重重一巴掌扇在锦瑟脸上。
那一掌力气实在是大,锦瑟控制不住的跌坐到地上,左脸几乎顷刻便肿了起来。
苏黎猛地站起身来:“宋侯!”
宋京涛缓缓收回手,微喘着气看着锦瑟。
锦瑟被那一巴掌打得脸也麻了,眼泪也没了,缓缓站起身来,看看宋京涛,又看看苏黎,转身走向一旁的几案,乒乒乓乓一通乱找之后,找出一个小小的瓷罐,捧在怀里,转身便出了大帐。
苏黎微一迟疑,就要抬脚追她,背上伤口却突然被扯动,一阵剧痛。
“王爷!”宋京涛忙的搀住他,道,“王爷不必为锦瑟费神。她性子虽顽劣一些,却绝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锦瑟的确是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所以这一夜,她从营地消失了。
绿荷在第二日匆匆找到苏墨:“二爷,小姐她不见了!”
此事宋京涛原本已嘱她保密,不准外泄,然而绿荷在知道以后,毫不犹豫的告诉了苏墨。
好逑崖,微雪。
苏墨远远的便看见崖边坐着一个人,雪球似的,缩成一团蹲在那里。
他缓步上前,锦瑟仍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脚步声。
苏墨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锦瑟?”
隔了许久,锦瑟才终于艰难的抬起头来,眼眸通红,眼角还挂着泪滴,见了他,眸中分明闪过一丝迷茫:“姐夫?我们……不是约好明天吗?”
也不知她究竟在此地坐了多久,以致鼻尖都冻得通红,苏墨看了一眼她僵直的手指,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既是约好了明日,为何你此时又出现在这里?”
“我……”大约实在是太冷了,锦瑟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怕自己会迟到。”
她左脸红肿未消,苏墨却只是淡淡望了一眼,并未多问什么,只道:“你就不怕我不来?”
“你会来的。”锦瑟望着他,随后又缓缓低下了头,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你会来的。”
“嗯,那现在我来了,究竟要做什么?”苏墨淡笑道。
锦瑟这才发觉自己真是僵到动也不能动,好在苏墨的大氅够温暖,逐渐让她产生了一丝暖意。她这才艰难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捧起自己怀中的瓷罐。
甫见那瓷罐,苏墨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才在锦瑟期待的目光之中接了过来。
“姐姐最后的遗愿,便是想葬身于这好逑崖的天地之间。那年,你执意将姐姐火化,我虽恨你,然而却还是求那火化姐姐之人,为我拣了些姐姐的骨灰放到这里,只愿有朝一日,能实现姐姐的遗愿。”
苏墨望着那个瓷罐,久久没有动。
“姐夫。”锦瑟伸手握住了他的袖襟,“你心里既然还想着姐姐,就请你圆了姐姐最后的心愿,可以吗?”
苏墨依然只是沉默,锦瑟再一次扯了扯他的袖口,苏墨淡淡望了她一眼,忽然便掀开了瓷罐的盖子。
锦瑟眸光瞥过那终于见得天日的瓷罐,脸上的神情却倏地僵凝了。
苏墨却在此时捏着瓷罐站起身来,翻转瓷罐,让里面盛着的骨灰通通随风而散。
“等一下!”锦瑟忽然尖叫着扑上前阻止他,“你等一下!”
苏墨却仿佛没有听见,迅速倾倒完了罐中之物,随后扬手将那瓷罐扔下了万丈深渊。
锦瑟呆坐在雪地上,傻子一般的盯着雪地看。
到底还是有一些骨灰飘洒在雪地上,洁白的雪地,衬得那些黑得诡异的颗颗粒粒,异常怵目惊心。
“为什么?”锦瑟仿佛不敢相信,盯着那些碎末一直瞧。
自得回这罐骨灰起,她便从未开启过此罐,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到好逑崖,亲手将姐姐葬于此地。可是她却万万不曾想到,这被她偷藏了三年未启的骨灰罐中,竟然藏着姐姐真正的死因!
她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长身立于崖边的苏墨:“你当年之所以要火化姐姐,就是不想被人查出她真正的死因?你想包庇谁?你的侧王妃,还是你自己?你之所以来到这里,根本不是因为想着姐姐,而是因为――因为负疚,对罢?”
仿佛天都塌了,锦瑟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苏墨仍旧站在那里,迎着冰冷的山风,良久方淡淡开口:“锦瑟,你做人最大的缺失,就是爱憎太过分明。要知道,这世间本有模棱两可的存在,你这样执着于爱憎,只会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