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灾难纪元（六）

2016-04-15 作者： 渔歌

第48章 灾难纪元（六）

【灾难纪元，前一个月，中国兰州】

三天的时间陈诚和杨山是在地下超市度过的。城市断电已经成为不可逆的事实，也没有任何人力物力去恢复。三天时间里陈诚倒是有看过所谓兰州市政府派出的武警部队镇压混乱，但人少的可怜，大部分人都崩溃了，求死心很强，很快市政府就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按照杨山的说法：混乱年代除了军阀统治，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他的话是对的，市政府不过是依靠苟延残喘的权利在苦苦支撑，很快，他们这些人就会发现，原本束缚在身上的那种上下层关系不见了，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个体。

但陈诚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得这么快。

这群人找到了封锁光幕的源头，笼罩下来的光幕那头是安然无恙的世界的另一面，这些人原本一心求死的情绪瞬间瓦解了。随之而来的，是对命运不公的滔天怒火。人最绝望的时候莫过于抱着一点希望往绝境上走。他们是不知道关乎于外界的一切消息的。那些报道的，拍照的记者们，举国的人力尚在，为什么不来营救他们？有的人守在光幕前等待，有的人举止疯狂，很快，一些人晕倒在光幕之前，一些人踩踏着身躯，摇声呐喊。他们从绝望转化为愤怒，愤怒把尊严撕碎扯烂，可悲的是，穷尽一身最恶毒的话语，外头的人也听不清一丝一毫。

实时转播在网络上被禁制了，画面开始变得血腥。嚎啕大哭的人们撕扯死者衣服，鲜血淋淋地往上攀爬——那是徒劳的，在光幕前留下一行行指甲尖渗透出来的血迹，表情狰狞，最卑劣的一面全都暴露出来了。政府很快划出了边界线，封锁交通——即便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来，但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记者偷拍，警戒线很快拉了起来，为了防止灾民们进一步暴动，防止里面惨案频繁。他们拉起了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

我们正在努力！全人类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你们这里，我们正在努力！

这样的做法反而没有安抚民众的心，他们已经绝望太久了，这个魔鬼一样的地方，他们渴望出去，一旦达不成所愿，他们就化身成魔鬼，攥紧一点希望，把自己逼得往绝路上闯。很快，更大的惨案开始升温发酵……

陈诚和杨山在地下超市里呆了足足五天的时间，这里面有供生存用的食物和饮水，倒塌之后总有些剩余，足够他们支撑些许时日。但这里同样也有灾难发生时正在购物的人们，有的受了重伤，有的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更要命的是，缺少电力供应，空调不能运转了，地下室的温度开始上升，尸体比地面上的要更容易腐烂，他们要做的是顶着漫天的尸臭味把嘴边的食物吞咽下去。三天之后陈诚就开始受不了了，有些不能保存的食物也开始腐烂发霉，地下超市变成了一片地下墓场。

硬生生挨了五天的时间，把可以带走的食物用背包装起来，他和杨山两个人从这个地方走了出去。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了身首异处的尸体，那些人拖着无力的步伐，向光幕边界的方向跑去，嘴里大喊着“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陈诚和杨山跟过去看了一眼，仅仅是一眼，他们就彻底惊呆了。往后陈诚不止一次地回忆起这次景象，每一次想起，他的胃就开始隐隐翻腾——大群人已经死在光幕之下，那些尚且活着的人，他们扯烂自己的衣服，往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爬，有的人已经丧失理智，疯狂而又无处发泄的他们竟然从这些已经开始腐烂的死尸身上咬下一块块血肉，鲜血喷洒，举止诡异。

陈诚忍不住弯下腰，这下子把他这几天的强忍的恶心都吐了个干净。

杨山的脸色微微变换，他回头看了陈诚一眼，声音忍不住有些颤动：“老兄，这一次，怕是真的出不去了……”

他们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之后，杨山终于也忍不住，“哇”地一声，肚子里的东西翻山倒海，一股脑儿全都吐了出来。

“这个鬼地方……”杨山蹲在地上摸摸自己的额头，拳头在空中用力挥了一下，袖口一阵破风声，“******！”

陈诚没有说话，绝望已经在两个人情绪里蔓延，他们看向那一群已经彻底沦为动物的人们，贪婪，暴虐，嗜血，所有人类几千万年来已经埋藏到骨子里的东西在这一刻解开了束缚，彻底爆发。把这一片末日之城渲染得悲壮而惨烈，痛苦而决绝。

人群往光幕的边界上涌现，他们两个却往城市的中心行走。

“老兄。”杨山说，“如果这真是末日的话，我倒也生无可恋了，我的妻子在家里，现在应该跟这些躺在大街上的尸体一个样了。我儿子远在上海，念大学，外头如果一切都好的话，他现在应该是知道我们这里的消息了，除了祈祷之外，我们几乎什么都做不成。”

是啊，什么都做不成。

陈诚站在这里，望过去，一片废墟。

“老兄，你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事情么，要是有的话，至少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点事情干。”

“去我家看看吧。”陈诚摇摇头，这一刻，他们就是寄生在废墟里的蝼蚁，不管怎么走，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光幕笼罩下的圈了。

【回忆报道：属于人类的灾难纪元】

灾难纪元开始之后，人来开始寻求这种“超自然”力量的来源。在最终谜底还未揭晓的时候，像灾区人们招手的，是地狱一般的环境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