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寂静年代（三）

2016-04-11 作者： 渔歌

第24章 寂静年代（三）

被科研组带进研究院那会，方候淳还是一名懵懵懂懂的愣头青，对于物理学的理解，他只停留在自我解析的层面，由于技术上的不全面，知识上也涵盖不广，用现在的形容词来讲，他是一个停留在教育边缘的“民科”。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这位年轻人积极上进，性格上也谦虚，对前辈很有礼貌。相对于那些畏首畏脚的科研者来说，他是个好战勇猛的好角色，他不怕那些政治上的流言蜚语，而大胆又是体现在领域研究上的，所以很多人愿意教他。这些学者很多都是当时国内天文物理学上的权威，顶尖人才。在那段时间里，方候淳总是积极主动地尽早完成工作，随后就往书堆里扎。

工作实际上很简单，把卫星从地球上空发回来的数据进行解读，那时候他们用的输入设备是十分陈旧的，和研究院内部核心人员用的完全不同，通常他们需要两个人来分工合作，其中一个，把接收到的信息翻译，再把那些一行行代码全部抄写到另外一张纸上，而另外一个人负责把这些代码噼里啪啦打上纸带，存入笨重的储存器中。他们这个记录和工作的房间还有一些专门用来看管的安保人员，倒不是防止他们这群人会干什么策反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知识份子是最具有力量的，但又是最为弱小的那一部分。这些安保人员主要是防止他们分心工作之外，同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设备虽然陈旧，但造价依旧是昂贵的，在安全方面，他们理应做得更多一些。

方候淳刚进去的时候很兴奋，原本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活泼起来，见到人就搭讪，很快就和那几个来来去去无聊透顶的安保人员混得很熟。他们都是一些部队上的人，有幸被调到了这里，没什么需要训练和警惕的，有时候会拉方候淳去喝酒。方候淳去过几次，每一次去的时候，无一例外地，他们都会说起技术部中心的那个女主任，说她年轻，而且又漂亮，很有威严。他们这些安保人员有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怕她，也会下意识地倾慕于她。

方候淳对此不甚感冒。他当时刚从小兴安岭的林区间走出来，胸腔里原本因为劳作被消耗得所剩无几的那一腔革命热血在这个时候又毫不保留地释放出来，他内心是渴望在这个自己所刚兴趣的领域内打开一片圈子的，每天晚上在放下那些相关物理研究的书籍，他心里都隐隐有这个想法：

我一定要给自己开拓一片天地。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偶尔从书信里和以前那些同学们联系时得知更多令人震惊的事情，这并不奇怪——当时还未下乡劳作的时候，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这些若有若无的联系是他多年来，从艰苦环境中走出来的依靠。那份无形之中，相隔万里的牵挂和友谊，大抵也是他内心最坚贞的伙伴了。可他不久前却从书信中得知，他其中一位朋友因为一些事情——大多是和当时在林间时林青做的那些事情一般，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组织上的惩罚。然而他这位朋友心里有苦，放着人家姑娘不下，因不服组织上的安排，他越来越蛮横无理。

书信上如是说：“他如今已经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暴躁如雷，常日和人打架，不工作，分不到粮票，亦没有东西吃。可万万不曾想，他仍然不思悔改，竟然败坏道德，去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三番五次，十分遭人所唾弃！”

每每读到这里，他就为这位朋友的自我放纵感到心痛不已。他后来又从书信中得知，这位丧失了自我的朋友逃上了前往城里的火车，从此不知下落。大家都以为他逃走了，去逍遥自在，但方候淳在后来去过一趟他家里，发现他没有回来，人也已经不知道何处去寻。直到这回大家才知道，这位年轻人早已迷失在茫茫的大山之中，心智上也乱了，他是一个可怜的人，纵然背后有其他原因的推动，但不可原谅的，终归于他自己的廉不知耻。

这是后话。

当时的方候淳在研究院里，很多要求比较宽松，他便有机会去了解这样一些东西，他内心是知道那些伙伴们在外头是艰苦的，由此更加断定了自己应该好好走下去的决心。他每每挑灯夜战，除了修习物理学的各个基础版块之外，他还兼修计算机语言，对于电子机械工程这一方面，他也有不少的研究。这为他后来很多理论模型的建立打下了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