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并非是海霖曦身边最近身的那个,看她穿戴的衣衫首饰也比那个低了一等,吴竹春忖度着大概是二等三等的丫鬟,因此小银锭子拿了一个约有四五两的,按着威远伯府的地位和家中之富贵程度来说,已经算是不少了。
果然那丫鬟见了银锭的大小脸上便是颇为意动,回头朝偏院方向看了看,又扫了一眼院中诸人。吴竹春见事情有门,忙又走近一步,拉了丫鬟的手将银锭子塞过去:“姐姐疼我一回吧。适才见着海小姐身边的人,就只姐姐是和善可亲的,所以我也不敢去求别人,只敢悄悄和姐姐说这事。”
那丫鬟眼波转动间见诸人都在梅花林里玩笑走动,被树木掩映着没有人注意这边,便张开了手掌,将吴竹春的银子接了袖入口袋,低声笑道:“到底是侯府,姐姐出手真大方。”
吴竹春叹了口气,露出难过之色:“侯府伯府都是主子们的,与咱们做下人的什么相干,我家主子脾气真真不好的,只求姐姐与我去寻一个好手炉吧,要模样漂亮些的,我好哄着主子换了用上,不要追究这个坏的。”
吴竹春说得恳切,丫鬟一副了然的神色,叮嘱道,“等寻了好的,你将这坏的偷偷丢掉便是,也不用在你家姑娘跟前解释什么,兴许她一时忘了,再也想不起来呢。”
“多谢姐姐提醒,真是好主意!”吴竹春恍然,催促道,“那姐姐快去,我在这里专等。”
丫鬟低声嘱咐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站一会,别让人进了院子乱闯,那是杂物房,小心被谁顺了东西去。”
吴竹春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姐姐快去!”
丫鬟左右看看,见依旧无人注意这边,脚步匆匆朝偏房里去了,想必是手炉之类的随身杂物都在那里放着。院中花木交错,树丛中不时传来笑语盈盈,几个小姐带着丫鬟们来回穿梭着赏玩新梅,偶尔有翻飞的裙角随着少女走动鼓荡成蝶,在林间一闪而过。
吴竹春看着无人注意,脚步挪向偏院方向,一忽便进了院子。小小的院落,甚至不如晋王旧宅延寿堂里的厅房宽敞,左右两边低矮小房舍的门窗都是紧闭,门上还落了锁,唯有正面一间小屋子的门是虚掩的,站在院中屏息凝神,似能听见屋中传来嘁嘁喳喳的细碎低语。
两行脚印落在昨夜薄雪上,形状娇小,步幅亦是紧凑,一望便知是受了良好教养的女子端庄行去。吴竹春提起裙子,极轻极快的将脚尖点着那些脚印,以免踩雪发出声音,须臾来到了屋檐下。门窗上明纸糊得严实,屋中之人并没有察觉她的到来,吴竹春静静贴站在窗下,里头的细细低语便句句入耳。
“……这几个姑娘果然模样都是上乘,张七小姐日日以貌自傲,如今扔在这么一堆人里头,也不算是有多出挑了。若是单单说样貌,今日在座的这些人都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快别提张七小姐了,玥姐姐见过她多次,所以我这回原本没打算请她来,谁知被诚益伯家的那个说漏了嘴,张七知道我不请她,很是别扭了一回,后来我亲自上门去郑重邀她,好说歹说才圆全过来。”
两句言语听入耳中,虽然里头人都是压低了嗓子说话,声音变了,但单凭语气吴竹春也已知道了两人身份,正是外头屋里屋外都不见人影的东道海霖曦和穆侧妃。
只听穆侧妃轻轻笑道:“张七这样的性子,只要皇后娘娘不开口指婚,哪个皇族子弟会稀罕她呢,这次选秀她会得个什么结果,跟咱们暂且都无关系,咱们只看其他人便是。”
海霖曦道:“那么其他人,姐姐以为如何?”
“我已说了,若论模样,这都是京里头最出挑的人了。最让我意外的是蓝家那位,竟生得那样花月之姿,偏生性情还透着清冷,若是她进得宫去,必能得皇上青眼相待。”
海霖曦接话的时候微微有停滞,“姐姐……确定么?”
“皇上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他定会喜欢这样的人。”穆侧妃一笑,“怎么你害怕了么?怕到时被蓝家小姐比下去?”
海霖曦没有答言,屋中略有静默,须臾是穆侧妃开口道:“你糊涂了。威远伯府在京里这么多年,姨母当年又在宫里那么多时日,现下虽然姨母过世,但还有我,这宫里宫外咱们毕竟还有能伸手的地方。她襄国侯家又有什么,在小地方龟缩了几辈子,恐怕连皇宫有几个门都不晓得了呢,你怕她作甚?须知选秀可不光靠相貌性情,难道你忘了这一点么,空有好皮囊,无有人抬举,说不定第一轮就裁了下去。”
海霖曦言语间便恢复了雀跃,立刻道:“玥姐姐一语点醒,是我想偏了。到底是我年轻没经过事,以后进了宫,还得姐姐多提点。”
“这也不怪你,原是那蓝家三丫头皮囊太好,你乍见之下乱了阵脚情有可原。总算你还能稳稳的待她,而那张七小姐已经失了体统,想是嫉妒惨了她吧。”
“玥姐姐真是,拿我跟张七那种人混比。”海霖曦撒娇玩笑。
穆侧妃也笑了,“好,不比她,咱们曦丫头是最出挑最难得的人啦,她还及不上你一根脚趾头。”话锋一转,穆侧妃又道,“不过你想好了没有,真要借着这次选秀,一举入宫么?”
“自是想好了,不然错过这次就要再等五年了,我年纪不小,耗不起。”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在问,皇上和太子,你属意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