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齐纨苦不堪言,冰火两重天的痛苦更是令她死去活来,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然后望一眼那枚静静躺在匣中的茧,再一想梦中二世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绝望,尤其是那张让她恨极的面容,似乎只要她一退缩,那张面容就会露出熟悉的嘲讽笑容。于是这区区肉身之苦,瞬间就变得微不足道。
人生之苦,贪嗔痴、爱憎恨、伤别离、求不得,与之相比,肉身便如那茧,终有一日将抛去,如此,何苦之有?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再给那个人嘲笑讽刺她的机会。
这一生,她要变强,她要像梦中的那只彩蝶那样高飞,哪怕是死,她也要陨落在雷击之下。
齐纨撑下来了,她没有看到琼花道人与净空尼眼中的赞赏之色,小小女童要忙着安慰被吓得整天念佛的柳氏、天天掉眼泪的金玉,至于金兰……这妮子自打尝试了一次冰火两重天失败之后,看齐纨的眼神就如看天人,要不是齐纨坚决不允,她几乎都要把自家娘子当菩萨每日上香供奉了。
净空尼仍是每日为她讲经,道经、佛经都有,渐渐的,又夹杂了儒家经典,有时候趁琼花道人去休息,她还有意无意的在讲解中插入一些易数精髓。齐纨起先并没有察觉,后来渐渐有所领悟,发现自己观测天象越来越精准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了部分易数精髓。只是净空尼不明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反正梦中二世已是不幸,又哪里会怕这一生会因学了易数精髓而损了福缘,她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是福缘为负。
如是,一晃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大祈结束的日子,慧空师太愁眉苦脸,这三年里,她可真没少收陆氏送来的香油钱,如今精舍里那位招财童子就要回去了,以后的香油钱必定薄了不少,想想实在是舍不得啊。
一边心疼着,一边准备着,哪知从早等到午,从午等到晚,齐府来接人的车一直没见着,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慧空师太暗忖:莫不是齐府忘了今日是大祈结束的日子?不能啊,前几****就特地去陆氏跟前说过这事,还得陆氏一笔打赏。
到次日,老庵主终于盼来了齐府的人,却不是来接齐纨的,而是带来陆氏一封信。
齐纨在山上没下来,到黄昏时分才回精舍,拆了信一看就笑了,信中,陆氏以万分惭愧的语气说府中近日事忙,无暇来接她回府,是继续留在积香庵中,还是让陆安在庄子里给她安排一处别院,由她自择。
说实话,陆氏真没脸亲自来跟齐纨说这个,她在曾氏那里碰了壁,原本也是想从三爷齐成修那里试试把这个人情拿下来,可不想曾氏转了性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勾得齐成修对她千依百顺,这个人情就此彻底泡了汤,无奈之下,陆氏只得在信中委婉的表示,她这个伯母已经尽力了,但曾氏是生母,她这个伯母再有心,也越不过生母去。
意料之中。
看完信,齐纨不以为意的让金玉替她研磨,然后开始写回信,倒是柳氏在旁边哭了一场,道:“夫人实在是狠心啊。”
“必是我前世欠了她的,故今生要受她冷落,比起那些动辄打骂儿女的,母亲对我够宽和了。”
齐纨想得开,浑不在意,信写好,交给陆大娘送回府中。信中大意表明她理解陆氏的为难,不会忘记陆氏对她的好,另外,在积香庵住久了,已是习惯,就不必再往庄子上去了,省得人多眼杂惹来非议,不如庵里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