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了笑：“这儿应该有张大帅的边防站，那儿准有烟膏。”

陈柏川一怔，声音也不觉低了些：“张大帅？他肯帮忙么？”

“本来也不想麻烦他，不过到了这时候，也只有豁出这张老脸去了。”

苏日勒和克见陈柏川还有点狐疑不定，在一边道：“陈先生，老爷子说的，一定没错，走吧。”

东三省是奉军的地盘，陈柏川他们是徐树铮的边防军，属皖系。当时皖系首脑段祺瑞是国务总理，奉系与他不甚相能，陈柏川他们是直接受徐树铮指挥进入俄罗斯的，现在奉系仍然不知道他们的秘密行动。雪橇上都是些枪械，如果被奉军知道了，说不定会节外生枝，陈柏川自是顾虑重重，但见老人说得那么肯定，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按他说的做。

再往北走，便更加偏僻。他们生怕迷失方向，也不敢离铁道太远。又走了几天，一路上时不时听得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看到火车冒出的浓烟。这一天，前面遇到了一伙军人。

这些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准，是奉军的巡逻队。看到这支马帮，有个军官上前问话，老人要他们去跟张大帅联系。那军官吓了一跳，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先把他们带到兵站，让人看了起来，自己去打电话联系。张大帅将东三省看成自己的禁脔，不许他人染指，但对地方上却很是照顾，这批奉系军人的装备都相当不错，陈柏川看了都有点眼热。打过电话，那军官又过来了，这回去大是恭敬，将他们请到了屋里，还摆上了酒席款待。军官在陪酒时一口一个老爷子，说大帅就在附近，一听老人来了，说是马上就过来，无论如何要请他们先盘桓两天。杨定远和陈柏川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实在没想到老人竟有这么大面子。杨定远私底下问了问老人，老人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他偷偷问了思华，思华却也毫不知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天在兵站里，马帮尽是好吃好喝，这一路还从来没有过。金光云在屯垦团一直吃不饱，这回吃得也特别狠。这天兵营里打到了只狍子，用粉皮酸菜熬了一锅，那军官还拿出酒来相陪。正喝得高兴，外面传来了一阵汽车声。那军官一听声音，急急站了起来，还没等站直，门一下被推开了，有个人大声叫道：“老哥哥，霖子来看你了！”

开门的，是两个护兵。这两个护兵没进来，只是立在门口，进来的是个穿着一身笔挺戎装的中年汉子。这人身材不高，可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一见这人，老人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叫道：“霖子，你还真过来了！”

那人走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道：“老哥哥，你来了，霖子哪能不来。这路不好走，我紧赶慢赶，还花了两天。”他看了看桌上，笑道：“怎么样？兄弟们没亏待你吧？”

这人说话时，那个军官的脸都有点泛白。老人笑道：“挺好挺好，霖子，你的兄弟都挺厚道。”

他们在说话时，杨定远也不敢插一句，只是和旁人一块儿站立在一边。那人和老人寒暄了两句，见众人都站着，招呼道：“来，别傻站着，都坐下，给我也倒碗酒。”

军官应声过来给他倒上一碗酒。这军官在这兵营是个头脑，可是那人一进来，这军官便战战兢兢，就跟见了公婆的小媳妇一样。那人和老人边吃边说，说起话来声音响得似乎连房子都装不下。吃饱喝足了，又给马帮装好了补给，连一句二话都不说。雪橇上装的尽是军火，只要稍稍一检查，准能查出来，但那些士兵谁也没去碰一碰，只按着马帮的要求装粮食装马料，老人要的大烟也给了一小袋。临走时，那人又说难得一见，要跟老人单独喝两盅为他饯行。

在等候的时候，杨定远见陈柏川的神色还是有些异样。他走到陈柏川跟前，小声道：“陈兄，这人到底是谁啊？”

陈柏川的脸一直有些阴晴不定，听得杨定远问自己，小声道：“你不认得么？他就是张大帅。”

张作霖！杨定远也大吃一惊。张作霖是奉军大帅，他早先就常听得这名字，可是这人一来便自称是“霖子”，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怪不得连陈柏川都有点惊魂未定。张作霖居然专门来看望老人，还这般称呼，任谁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