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
在那一条席卷而来的风雪长龙中,他看到有一个女人正向这儿走来。离得那么远,可她的身影却又如此清晰,在仿佛要把一切都撕成韲粉的风雪中,她仍然缓步而来,似乎引领着那片无坚不摧的狂风
是死神么?杨定远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神志有些恍惚,但他知道,风速远远快过火车。一个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火车快,更不要说这女人一直是款款而行。但她一直走在那条风雪长龙的前面,越来越近,杨定远几乎可以看到了她的面容。
是死神么?他呆呆地想着。格里高利说,死神是个穿着黑衣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却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
这情景太妖异了,他实在不敢相信,正要揉揉眼睛看个仔细,有个人忽地拉住了他的手。
“杨大哥,快走。”
那是思华。思华见别人都躲好了,杨定远却呆了一样仍然看着风雪来的地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她本来扶着老人,此时却再忍不住,一个箭步过来拖住杨定远。杨定远被她一拖,顺势跟着她躲到了老人身边。
老人一直闭着眼,当他们躲进来时,老人才突然睁开了眼。
“妖风要到了,定远,抓住马缰,别让马惊了。”
杨定远答应一声,将遮住他们的马匹缰绳挽在手里。他刚抓住缰绳,耳边忽地一声响,一阵风裹着雪就重重地压了过来。杨定远转过身子,让自己不去面对着风,坐在地上道:“老爷子,这就是妖风么?”
“妖风?早着呢,这只是刚过来的头阵风。要不是筑了城,整个马帮都要被吹上天去。”老人说着,“闭上眼,什么也不要想。”
真有这么厉害?杨定远有点将信将疑。他抬起头,从马肚子下望出去,只是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雪片正在乱舞,几乎填满了一切空隙,看出去只有白茫茫大雪。这么大的雪,连见惯了风雪的马也慌了神,全都在不安地嘶鸣着,四蹄也在乱踩。这样的天气,怎么还会有人在走?杨定远不禁有点想笑。所谓的死神,自然是格里高利的迷信而已,自己大概就因为听了格里高利的胡扯才会有这种幻觉吧。他正想着,老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一只柔软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定远,你抓着乌云。”老人的声音很轻,轻得只能让杨定远听到,“乌云身子轻,我份量不够,你一定要拉住她。”
难道会被吹走么?杨定远打了个寒战。这时风声突然大了,先前还似在吼,这时耳朵里简直就跟一万个人在齐敲锣鼓。在风声中,只听苏日勒和克叫道:“快趴下!拉住马缰!”
天一下暗了。那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不是夜的黑,黑夜轻得没有重量,而这片阴影却如同一块山样的巨石,正往他们头上压下来。那是一阵狂风,夹着雪,枯草,甚至还有胳膊粗的树枝,向他们横扫过来。这一刻连那些惊慌失措的马也立时失去了声响,只剩下风声。
那已不是风声了。那是刀子,是钢针,人除了缩成一团,什么都干不了。杨定远虽然躲在马下,可还是感到了背后那种不可一世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