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上书房,郑老大人才在内侍的引导下走了过来,看那方向,是从正殿来的,想是先去给皇帝请安了。至于唐宾贾瑚如今这品阶,若非皇帝传召,是没有资格晋见圣驾的。
诸皇子没有一个迟到,早早也都在等了,贾瑚才进去,就看到领头的三皇子徒宥昭和四皇子徒宥昊,一身蟒袍,正是皇子穿戴,其后还有眼熟的三皇子伴读王家王明通,容家容铭和那看着就满心不高兴不乐意听讲经的韩昹——这小子自来既不喜欢这些,偏郑老大人是出了名的传统保守,他的讲经,最是顶顶无赖,韩昹受得了才怪。
还有其后站着的,有宗室子弟,有其带来的随侍,满满当当的,看见郑老大人来,皇子们微微躬了躬身子,宗室子弟行了个半礼,至于王明通等人,都是深深作揖:“郑老大人。”
郑老坚持给皇子行了个礼,众人等了一会儿,大皇子二皇子匆匆赶到了,都先给郑老赔不是:“差事忙,让郑老大人久等了。”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早不是当年上书房里的少年了,各自成家有子,背后权利角逐的游戏,让他们早就变得圆滑精干,也再不是明枪明面,暗自较着劲儿看皇帝到底更喜欢他们两个哪个儿子多一点的冲动少年了,见了面,两人竟是亲亲热热,二皇子亲切关心大皇子的身体:“大哥,你的气色看着不怎么好,是不是刑部的事太多了?父皇也是,怎么竟让大哥这样的人,去刑部那种地方领差,那里乱糟糟的,大哥哪里能习惯?要不,我去给父皇求求情,让他把你调到户部来?”
大皇子很是领情:“没事,做熟了,刑部的差事也就那样,并不要紧,反倒是在每一个案件中,对应我朝律法,秉公办理,就像上次军中漏饷的事儿,要不是因为那个校尉小舅子死的蹊跷,也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让真相浮出水面,想到那些为国战场厮杀的兵士,竟还有人克扣他们的钱粮,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辛苦些,可能将那些个尸位素餐之人拉下马来,我便再累些,也认了。”
去年有个男子莫名被杀死,官府刑名查证过后找到了凶手,可奇的是,却在死者家中发现了官银,地方官不敢怠慢,一路追查下去,这银子却是从军中流出来的,大皇子翻看地方呈上来的卷宗,让人查过,却是夏家仗着淑妃的势,越来越跋扈,连军饷都敢贪了。大皇子知道这事,自然不会手软,一桩告到了皇帝那里,还是淑妃苦苦哀求,皇帝才放了夏家一马,不过夏老大人和夏铮等人,还是吃了老大一个排头。
大皇子这些日子心情好着呢,不管二皇子怎么刺,他都悠悠哉,倒是二皇子,被他这么一顶回来,噎的满脸通红。
说过一阵,便正式开始讲经,郑老大人人虽古板些,学问却顶顶好,说起史记来,好些论点,叫贾瑚自叹弗如,忍不住想和唐宾好好说说,一转头,就见唐宾死死盯着场中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那人抬着头望着郑老,站子啊贾瑚的位置上,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容貌。肤色较白,眉毛一支到鬓发,眼睛狭长,脸上总是挂着笑,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
贾瑚见过他,他是唐家的主支嫡子,恪亲王世子妃的嫡亲侄子,今届勉勉强强挂在最后一名,得了进士功名的唐宁。
“他怎么进来的?”贾瑚小声问道,今儿这样的场合,可不是唐宁一个小小无官无职的进士能来的地方。
唐宾并没直接回答他,只抬抬下巴,让贾瑚看唐宁身边坐着的那个:“那是我姑姑的长子,恪亲王府的嫡长孙。”
那就是这位带着唐宁进宫的了,贾瑚看了眼唐宾失态间捏紧了的双拳,上次殿试那天,唐宾上能忍着怒气不叫众人看出他的情绪,今儿竟这般冲动,当着众人的面,脸上便有了怒色,这可是皇宫大内,叫人看见,当天是怨望朝廷,那就糟了,赶紧拐了一胳膊肘过去,低声道:“冷静点,不过区区一个进士,便是身后有恪亲王府,你还怕了不成。”
唐宾冷笑:“我会怕?!”
贾瑚拿着笔,奋笔疾书:“你既知道,就赶紧记录,郑老已经说了好些了。”
唐宾果然侧起耳朵听郑老的讲经,一边快速在纸上记录着,只是等郑老大人一段话结束,唐宾贾瑚俱都搁下笔,唐宾整理文稿时,淡淡说道:“洗砚伺候我出门回来,在园子里不小心撞了他,他二话不说,就让人生生打断了洗砚的腿!”一想起这个,唐宾心口便郁堵的厉害,说了声出去会儿,转身离开了。
贾瑚叹口气,这唐宁,分明是故意跟唐宾过不去,想落他面子而已,倒是可怜了洗砚这么个伶俐人儿。
等到讲经结束,贾瑚唐宾收拾东西要走,徒宥昊把贾瑚喊住了,唐宾恨识趣的先行离开,贾瑚还没说话呢,徒宥昊皱着眉看着唐宾远去的背影,不满道:“方才看你一点都没听,只顾着跟身边这人说话,怎么,你们交情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