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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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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看着,楚筱菱不禁忆起他出征期间单独寄给自己的那封信,字体跟这休书上一样,皆和那天晚上收到的阴谋纸条有所区别。

纸条上的字迹瘦劲清峻、朴茂工稳。自己如能多个心眼,仔细辨别的话应可看出些许倪端。只可惜,自己当时被兴奋欢欣冲晕了脑子,以致什么也不顾。颜歆大概也是看中自己的心理,才用那种卑鄙手段把自己引到八角亭。

哎,自己真是笨,就那么容易受人设计!!

不过也罢,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自己与他本就两个世界的人,分开也是迟早的问题。只要有颜歆在,自己是不可能跟他做到真心相待、白头偕老,所以,又何必去后悔自责惋惜呢?

望着休书上的鲜红印章,还有他的落款名字,楚筱菱俏颜渐渐溢出了一股无奈与苦涩。正好此时,忽觉肚皮微微动了一下。

怀孕才4个月,她已感觉到胎动,即便很细微,很轻缓,却是实实在在的动!

“妞妞,你在跟娘讲话吗?你是否在劝娘亲,别纠结过去,要展望未来,对吗?”楚筱菱习惯性地低吟,轻轻摸着适才动过的地方。

不久,她收起休书,重新放回箱底,再次于床躺下,才闭眼便闻房门被推开,两种不同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她知道,一个是母亲,而另一个,应该是属于刚刚回来的弟弟。

感觉到他们投射过来的炙热眼神,感觉到他们的唉声叹气,楚筱菱知道,他们此刻必定是愁容不展,黯然伤神。

在他们准备离去之际,她不禁睁眼,喊住他们,“娘,奕彬!”

楚母和楚奕彬齐齐回头,边走近,边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们把你吵醒了!”

“我还没睡!”楚筱菱如实回答,来回扫视着他们闪闪烁烁的样子,毅然道出了早该告知的消息,“我被王爷休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费了楚筱菱好大的勇气,不过,说出之后,她除了浓浓的伤感与愧疚,更多是放松。

楚母眸色陡然一暗,在床前缓缓坐下,瘦骨如柴的手裹住楚筱菱白皙的柔夷,沉吟了片刻,淡然道:“筱菱,这个家永远为你敞开,你喜欢住多久都行!”

楚筱菱微微一愕,不由自主地问:“娘,您不问我原因?”

楚母摇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是何原因都已不重要,娘只想你知道,娘要你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其他的事,娘不强求!”

“姐,您放心,我会照顾您和宝宝的!以后我们又可以一家团聚,重温以往的美好时光了!”楚奕彬拉过一张椅子,认真坚定地对她做出保证。

他们的话,俨然冬天里面的一把火,温暖了楚筱菱冰冷孤寂的心,抚平了她千疮百孔的伤口,激动感慨的眼泪顿时溢出眸眶。

她分别握住他们的一只手,用力吸着气,又哭又笑,又悲又喜,“好,从此后,我们一家人只有快乐,没有忧愁;只有开心,没有哀伤!!”

楚母和奕彬也纷纷伸出另一只手,六只手慢慢拉拢在一起,紧紧相握,彼此间不再做声,用眼神向对方传达心中的爱……

祺王府。

屋外,夜幕笼罩;屋内,烛火辉明。

诺大的寝房内,四处蔓延洋溢着一股浓郁甜醇的酒香味。

流云洛祺侧坐着,身体歪歪斜斜地靠着圆桌,修长的手臂几乎横跨整个桌面,半边脸伏贴在手臂上,不停往嘴里灌着清澈醇香的百年陈酒,还不时地嘀咕呢喃。

猛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袭紫色薄纱裙打扮的颜歆袅袅而进,她大病初愈,整个人恢复了昔日的容光焕发和妩媚娇艳。

她莲步轻摇,慢慢靠近流云洛祺,在他跟前蹲下,声如黄莺:“王爷,请别喝了,让歆儿服侍您歇息吧!”

一边甩开她探来的芊芊玉手,流云洛祺一边睁开迷离惘然的眼眸,剑眉还逐渐蹙起。

“来,歆儿扶您到床上去!”颜歆重新伸出玉臂。

却遭到流云洛祺的再次推开,还伴随着一阵瓮声瓮气、没有意识的的谩骂,“滚开,本王不要你理,你不是舍本王而去了吗,又何必回来假惺惺?你这丫头,本王不会放过你的,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经他用力一推,颜歆被震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旁边的大椅内。其实,被伤的岂止她的人,更严重的是她的心!

笑容已经隐退,逐渐充满颓然、幽怨、悲伤、还有不甘与忿恼。还以为,使尽办法赶走那贱人便一切恢复正常,孰料他仿佛着了魔似的,动不动就发怒,清醒的时候还会温柔相待,一旦喝醉,便理智全无,甚至将自己当成那贱人,嘴里念的骂的都是与那贱人有关。

凭什么!那贱人样样逊色于自己,凭什么不用付出就能轻易获得他的关注,获得他的……喜爱!!

“孩子他爹另有其人?他很疼很爱你,孩子是你和他的爱情结晶?我呸,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这是在激怒反抗本王吗?或是向本王炫耀示威?本王告诉你,从来只有本王操控别人,绝对不会出现本王被人操控,所以,你等着瞧吧,你胆敢忤逆本王,本王绝不让你好过!”流云洛祺继续猛喝,继续痛诉。

颜歆越听,愈加感到不甘和气恼,思绪不禁回到判决当天。虽说,他给那贱人两条路,其实他压根就希望那贱人选择第一条路,他根本没想过让那贱人离开身边。她知道,他之所以那样做,完全是出于内疚,只因他曾对自己许过承诺——第一个子嗣由自己所生。

本以为那贱人会选择打掉胎儿,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出乎意料的是,最后的选择竟是宁愿被休也要保住肚里的种。哼,那贱人果然厉害,竟然看中了流云洛祺的心理,故意来个欲拒还迎。

不过,自己是不会让她得逞的,只要有自己在的一天,那贱人休想再回到他的身边。既然那贱人不知死活,那自己也无需客气,不仅要她身败名裂,还要她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接下来,颜歆不再理会流云洛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气咻咻地走出房外。

流云洛祺根本没留意到她的离开,整个人继续陷在自己的愤慨世界,继续醉生梦死,发泄心中的不甘与暴怒……

京城的市集,永远都是那么热闹非凡、繁荣昌盛。肉菜街市那边,也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惟独其中一个豆腐摊位,相较有点冷清。

看着隔壁客人如云,又瞧瞧自己这边一个人影也没有,琴儿不禁皱起眉头,苦起小脸,轻声地抱怨:“真不明白,隔壁的豆腐明明不够我们的好,客人就是纷纷朝那边涌,我说他们呀,到底懂不懂吃!”

楚筱菱冲她微微一笑,安慰道:“有时候做生意不仅仅是靠质量,信誉和招牌也很重要,人家在这里摆摊多时,熟客固定,生意自然好!放心吧,只要我们坚持,日子一长,客人也会多起来的!”

自从被休后,楚筱菱在家仅呆了五天就开始变得“不安分”,考虑到自己省下的银两迟早会用光,于是跟母亲提议,自己要重操旧业,免得坐吃山空。

楚母见她身怀六甲,本不想她操劳,但又怕她整天在家会胡思乱想,便也答应,让琴儿陪着一起出来。

“咦,这不是豆腐西施吗?怎么,几时又回来卖豆腐了?”蓦然,一个流里流气的嗓音把楚筱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楚筱菱定一定神,望着眼前长相普通、神情隐约带着些许猥琐的男子,不觉略感纳闷。

“不记得本公子了?本公子当初可是天天光顾你的哦!”那人又道,眼中闪烁着某种暧昧的光芒。

楚筱菱仍然记不起来,但她大约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哪类,于是粲齿一笑,客气地道:“公子今天想买豆腐么?欢迎欢迎,我们的豆腐又滑又嫩,价格公道,包您满意!”

“当然,本公子又不是没吃过,你的豆腐就跟你的肌肤一样,滑溜溜的,又白又嫩,直引人一亲芳泽。来,给本公子来两斤!”

对于此等调戏话语,换是以往,楚筱菱或许习以为常,可现在,不知是否因为身份不同,自己已身为人母,她竟然感到一股不自在和不舒服,还有微微的羞恼。

然而,为了生计,她终还是忍住不悦,强笑着应答,“好,公子请稍等!”说罢,熟练地称了两斤豆腐给那男人。

接纸包之际,男人先是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她一会,才投钱给她。

不知道是否那男人去“宣扬”,很快又来了几位顾客,听话语便知都是曾经用言语占过自己便宜的痞子。

思及他们并没过分的举动,楚筱菱便也继续笑脸以待。也幸亏有他们,其他真正的顾客随着纷纷涌来,生意渐渐好转。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楚筱菱和琴儿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只见几名长相彪悍,凶神恶煞的汉子乍然驾临,鄙视瞪视着楚筱菱,恶声恶气地侮辱出声,“水性杨花的贱人,竟然私通家丁,珠胎暗结,简直有辱我们京城人的脸,给本大爷滚,不准在这摆摊!”

楚筱菱面色陡然一变,笑容也凝固住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暗暗猜测他们是谁,怎会知道这些事情,还上市集来找渣。

“还愣着干嘛,不赶紧滚?”捣乱者随手抓起一紮豆腐,当着楚筱菱的面直砸过来,正好打在她的鼻子上。

琴儿见状,不禁恼怒喝出,“你们是何人,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就是,你们到底是谁,再敢乱来的话,小心拉你们去见官!”其中一个帮衬楚筱菱买豆腐的公子哥儿,立刻英雄救美。

“我们这是替天行道,这贱人淫荡成性,到处与人苟且私通,伤风败俗。”捣乱者说罢,环视一下几名公子哥儿,鄙夷地冷哼:“你们都是她的老相好?别说我不警告你们,你们可知她是什么身份?半年前,她对老王妃下了蛊毒,让老王妃迎娶她进祺王府,谁知她死性不改,不甘寂寞之余到处招蜂引蝶,怀上来历不明的野种,祺王爷一怒之下,当场休了她!!”

众人一听,无不露出震惊和不信的神色。

“你们谁再敢帮衬她,就等于跟祺王府作对!!祺王爷权高位重,你们若是嫌命长,不妨试试看!!”捣乱者说着,转向其他百姓,“还有你们,谁跟她买东西就是跟祺王府作对,后果你们自己考虑!”

“胡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受何人指使,做出如此污蔑诽谤,难道你们就不怕会受报应吗?”琴儿气得哇哇大叫,恨不得眼前的豆腐是一个个炸药,好让她炸死这些无耻可恶之徒。

周围马上响起一番议论,而那几名公子哥儿,依然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毕竟在他们心目中,楚筱菱就是女神,他们曾经多次调戏过楚筱菱,深知她是那种出自淤泥而不染的孤傲女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充满威严且饱含讽刺警告的话音打破大家的猜测和混乱:“不错,她的确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无视礼教贞德,到处勾三搭四,败坏名声,简直我们女人的耻辱。所以,你们以后谁跟她买东西,就是跟我们王府过不去!!”

颜歆一袭火红色的华贵衣裙,冉冉而至,伴随身边的竟然是……流云洛祺。他面无表情,深沉阴霾的黑眸死死盯着楚筱菱。

捣乱者见到他们,赶忙拱手一鞠,“拜见颜侧妃,拜见王爷!!”

众人这一听,惊诧之余,纷纷低垂下头,恭敬行礼。

颜歆冷眼睨视着他们,视线最后落在捣乱者身上,朝他们打了一个眼色。

他们会意,迅速抓起豆腐,再次朝楚筱菱身上、脸上还有发上砸去,最后还把整个豆腐摊掀了起来。

接下来,有些趋炎附势的百姓也纷纷掏出他们花钱买来的瓜菜扔向楚筱菱,还一边辱骂她的不要脸等等。

琴儿又急又恼,赶紧挡在楚筱菱面前,对那些怒吼叱喝,“你们不要扔了,不准再扔了!”

楚筱菱的两只手,一直小心地护在腹部,任由那些挥如雨下的瓜菜砸在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各种食物挥如雨下,引致连绵不断的痛,使她浑身发疼,但她依然咬紧牙关,安慰宝宝别怕,说自己会好好保护她!

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妙,琴儿再也顾不住,奔到流云洛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王爷,请您阻止他们,别让他们再扔筱菱姐了,求求您,求求您,琴儿给您磕头了!或许您不喜欢筱菱姐,但怎么说她也曾经是您的妻子,曾经好好服侍过您,一日夫妻百日恩,请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筱菱姐,放过筱菱姐吧!”

流云洛祺一直默默看着整个过程,看着楚筱菱愈加狼狈可怜的情况,他心中某根铉似乎已被触动,然而,一想起她曾经的叛逆,想起她的选择,想起她对自己的无视,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痛苦,他便满腔怒火,于是,硬下心肠,冷冷的话语从紧抿的两唇间迸出,“一切皆她自找,除非她选择第一条出路,否则,继续自食其果!”

见他总算出面,楚筱菱心中难免抱有些许希冀和期待,谁知却是他的疾言遽色!

彻底的心如死灰,她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满面冷然淡定,黑白分明的清眸也是毫无波澜,仿佛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再或者,是个仇人!

慢慢的,她拿掉头顶的菜叶瓜片,拍掉身上的食物碎渣,呼唤琴儿,“琴儿,回来陪我收拾东西,我们走!”

“可是……”琴儿犹豫踌躇,毕竟,她始终希望明天还能够来这里做生意。

楚筱菱见状,便不理她,一手继续护住腹部,一手开始翻起摊板。

琴儿见状,便也赶忙过去帮忙。很快的,她们收拾绑好所有工具,推着木板车,艰难地迈出市集。

好戏结束,人群纷纷散去,只留流云洛祺和颜歆。

颜歆满眼得逞与奸笑,内心说不尽的凉快和痛快。

流云洛祺则如雕塑一般,动了不动地矗立着,深眸牢牢盯着那抹腰杆挺直、决然离去的倩影,咬牙切齿,两手紧撺成拳,心头羞怒难息。真是可恶,那丫头还是不知好歹,不肯买他的帐,还是不稀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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