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那边挖出了煤矿，跟南票那边的煤层是连着的。不知道哪来的人，就开了很多家小煤窑。马大志在那里看过一个老板很像李海生。当时因为那辆轿车一闪而过，没看清楚。那个人脸型特别像李海生，身子胖胖的，跟以前瘦猴子李海生是不一样的。马大志纳闷呢，后来，公社中学搞了次校庆活动。马大志去参加了，听到了李海生的消息。说李海生的厂子破产倒闭了。很多工人整天上访骂李海生。还有极端的工人去铁路上堵火车，使一列去北京的火车晚点，政府出动了警察拿水枪把李海生的工人都呲开了。听说事情闹得很大，很多人摊了官司。

马大志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李海生。马大志很歉意，当即表态说，当初你帮学校那么多忙呢，现在你困难了，我得回去找村主任给解决点困难。没多还有少呢。李海生“哈哈”大笑，说，马大志，你客气啥啊。厂子破产了，是厂子的事情，我个人没破产。

李海生说的是真的，李海生在开矿呢，坐着的轿车是他自己买的。开车的司机是一毛一的媳妇。校友会上所有的花销都是李海生出的。李海生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学校的骄傲。李海生现在的肚子是过去的两个大，像怀孕一样，肚子上扣口小锅。据说，这是李海生当厂长的时候喝啤酒喝出的“啤酒肚”。马大志半天回不过神来。骑着自行车往回走的时候，李海生的车从身边疾驶而过。车过去以后停下来，倒回来。李海生摇开车窗门子，对马大志说，老同学，要不，你到我煤矿干吧。不用干活，你给我管账。

马大志有点淡淡的醋意，说，李海生，我还是教书去吧，孩子需要我。我也干顺手了。

李海生摆摆手，说，也好，祖国的花朵也需要浇灌。没你这号人还真不行。我要是当老师，教出的学生各个不是东西。

民办老师转正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马耳朵沟这边没有参与。马大志得不着消息，也不热衷这个。最近这两次考试都是德顺媳妇去的。去也没考上。每次都是考个倒数第一。第三年去考试，还闹出了笑话来。德顺媳妇文化不高，这些年，教小学一二年级教得好，全凭着熟练。答卷就很难了。因为有六年的数学题。德顺媳妇咋复习也不行。

这年考试，马大志带着德顺媳妇一起去的。在外面等着这个着急，押题背题，没少跟德顺媳妇费劲。水莲一直讪讪地在边上看着。心里不高兴，碍于马大志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马大志看出了水莲的心思。就把话明说了。德顺媳妇耳朵有点小残疾，咱得照顾她。咱们都转正了，剩她一个，她就得挺不住打击的。德顺媳妇心眼小，会闹出毛病的。马大志想了，自己还年轻呢，德顺媳妇耳朵不好，必须先转正。她转正了就好了，剩下水莲和自己加把劲就考上了。谁知道，德顺媳妇屡考不中。弄得排队的水莲跟着上火着急。

本来民办老师考试马大志是第一个应该去的，县里的老干部武干部都亲自过问过这件事情。说教育基层工作者不容易，他就在运动期间来过马耳朵沟，没有想到，人家的学校还是开着。不容易啊。说这番话的时候，武干部早从政协退休了。不过，武干部强烈呼吁增加对农村教育的投入，改善办学条件，为那些确实有困难的民办老师解决实际问题。

德顺媳妇从考场出来，脸色蜡白。马大志就知道考坏了，安慰。德顺媳妇哭得鼻子一把眼泪一把。问都哪个题没答上。德顺媳妇耳朵不好，也不知道四周的老师都能够听得见自己的讲话，大了声音说到，大枣核，有个求大枣核多大的题，我答不上。听到的老师笑成了一片，从此，给德顺媳妇起个外号就叫“大枣核”了。德顺媳妇复习的东西都没有用上，什么长方形正方形梯形的面积问题，都背会了。可是，考试的时候，出的题有点乱。不求长方形面积也不求正方形面积，更不是梯形的面积，偏偏把三个图形套一起了。中间有块阴影面积，酷似一个大枣核。德顺媳妇的脑袋就大了，憋了很长时间也没做上。转正的事情再次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