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朵沟的老百姓不得要领,不知道配合,沟外面那一套在这不好使。郑干部手舞足蹈喊口号,没有谁呼应。这些伎俩在大家的眼睛里看来是没有啥意思的,还不如去听马志远念报纸过瘾呢。揭发检举武干部的时候,更是使批斗会变成了表彰会。上来的群众列举了武干部来马耳朵沟修路修水渠的事例,还列举了武干部帮助群众挑水干活吃苦耐劳的事情。郑干部气得不行。说到武干部玩弄女人的事,群众表态说武干部跟杜玉莲的事情是人家两厢情愿的,谁也没有强迫谁,再说也没碍谁的事,不像吴旺达和李菊花,干那事还要大张旗鼓,弄全村子的狗把门。武干部长期在马耳朵沟蹲点,不容易,裤裆松点可以理解。武干部不弄杜玉莲,杜玉莲那块地也是闲着。不弄白不弄,白弄谁不弄,让弄我也去弄,咱全村的男人长把的都去弄一弄,也好知道杜玉莲的大门深浅。群众一阵哄笑,杜玉莲就笑着骂说话的那人,说,你还真有本事你。你来弄弄试试!杜玉莲追打说话的那人,累了,就跟郑干部说,差一半的行了,武干部两腿都站麻了。再站一会儿都要三条腿着地了。
杜玉莲的话音刚落,会场马上又响起一片快乐的笑声。队长高玉大马上说,闹够了,那就散会!高玉大宣布地很快活,好像临时结束了闹洞房一样。郑干部嘎巴着嘴看着散会的群众说,我还没宣布呢。谁叫你们散的?高玉大低声说,咱们马耳朵沟的习俗是,寡妇风流没有人管,大姑娘养汉,有男人的娘们偷情才受人唾弃。所以,今天的批斗会你就是批到天亮,也批不出**来。郑干部瞪着牛眼珠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心想你们马耳朵沟真是牛啊,坏分子比好群众还牛气,寡妇杜玉莲宣布结束就结束了。散会的时候,郑干部小声嘀咕一句:寡妇风流真没有人管吗?嘀咕的时候,郑干部的表情很暧昧。
中午的时候,武干部被民兵带走。杜玉莲没事一样送了武干部到马耳朵沟沟口。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武干部只说,回吧,你多保重。杜玉莲就转了身回来,大步沿着河边往回走。其实,谁也没有注意杜玉莲的眼泪,早已经簌簌落下了。只是杜玉莲走得急,那些眼泪都砸落在脚面子上了。杜玉莲一路踢飞了多少颗眼泪疙瘩已经数不清楚了。
马耳朵沟的那条河上是没有桥的,河水的浅处是人们垫的一块一块的石头。杜玉莲只顾一个人低头走路了,没有想到河中间的石头上还坐着一个人。杜玉莲一下子就撞在那人身上了。那人“哎呀”一声,差点掉进河去。杜玉莲恼怒地抬头,却笑了出来。我当是谁,这不是马大志吗?马老师天天盼你回来呢,赶紧回家去。坐在这傻看什么啊,河里有相好的?
马大志瞪了一眼杜玉莲,挪开一条道放杜玉莲过去。
见马大志不理睬自己,杜玉莲撇撇嘴,也觉得没趣。屁股一扭,扭到了河对岸。再一扭,就到了自家的门前了。杜玉莲说,马大志回来了,你们老师的儿子回来了。杜玉莲的这番话是说给门口坐着的胡闹听的。本来杜玉莲还想跟胡闹说,看人家马大志,那副模样,一看就像喝墨水的,眉眼都水滑,我们家胡闹长大了也得像他。杜玉莲刚要说,看到胡闹噘起来的大嘴能拴上一头大叫驴,还有扔在一边的新鞋来。脸色就变了,想好要说的话就憋住了。杜玉莲厉声问,胡闹,新鞋咋扔了?胡闹梗着脖子说,臭狗屎,脏。
杜玉莲的脸色“呼啦”一下就沉重起来,不说话。抓起地上的胡闹,像拎一只小鸡子一样进了屋,回身一脚踹上了门,“咔嚓”一声上了门闩。接着屋里就传来笤帚疙瘩打屁股的声音。声音很大,奇怪的是就是没有听到胡闹的哭声。马大志背着包上了岸,看见那双新鞋扔在胡闹家门口,新鞋踩上了一滩黏黏的狗屎。屋子里传来寡妇杜玉莲的骂声。我叫你嫌脏,我叫你嫌脏,我不去脏,你吃你妈屄活着啊?
马大志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说,这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