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回过头来,看着白菊问道:“你说我美吗?”
月姨娘最近经常会问这句话,白菊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回答得也自然,道:“自然美,姨娘可是万里挑一的倾城人物?”
月姨娘又问道:“那比起夫人如何?”
白菊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若单纯论起美貌来,月姨娘并不输三夫人,但三夫人是主母,便是在月姨娘面前,她也不敢说出“月姨娘比三夫人美”这样的话来。顿了一会,白菊才笑着开口道:“夫人和姨娘各有千秋。”
月姨娘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然后道:“再美也如何,没有男人看,也不过是空错年华。”
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自诩美貌,曾经也想过自己会有锦绣未来,会有男人一辈子宠爱于她,给她荣华富贵,给她子嗣傍身。那时候她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局,从没等到盛开的那一天便已经凋零,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在没有男人和子嗣的陪伴下孤老一生。
当年秦氏死前将她抬作姨娘,让她替她照顾三老爷,替她看顾一双儿女。三老爷是那样出彩的人物,才貌双全,能做他的妾室,她真是开心啊,也真心的感激秦氏。
此时想想,当年秦氏哪里是要她替她照顾三老爷或看顾一双儿女,其实她不过是料到自己死后蒋氏会进门,所以提前抬举她好让她去和蒋氏争宠罢了。
当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争,三老爷和蒋氏新婚的第二日,她故意跑去拜见新主母,结果连正院的门都没摸到,就被三老爷的人请了回去。三老爷后面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出去另外嫁人。她踩到了他的底线,他想将她赶出去,但她还存着幻想,怎么愿意出去。她跪在地上求他,搬出秦氏的遗言,保证自己以后只用心照顾四小姐和四少爷,再不去碍夫人的眼,然后才令他答应让她留了下来。
她再不敢去找蒋氏的麻烦,她知道自己若再动什么心思,三老爷真的会将她赶出去。她只能等,她用心照顾四少爷和四小姐,安安份份,她要留给三老爷一个好印象。她不相信男人会一辈子长情,等三老爷对蒋氏感情变淡的时候,她总能等到机会让三老爷正眼看她。哪怕只是可怜,哪怕只是很少的宠爱。
而如今她终于承认,无论她表现得再好,也不能等到三老爷的正眼,等待她的结局,只是芳华空错的一生。
可是无数个孤零零的日子,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看着无望的未来,却让她心中生出了恨意。
她恨秦氏,她大概早就知道三老爷不会宠爱她,但为了给蒋氏添堵,她仍是撩拨出她对三老爷的心思,将她抬成一个有名无实的姨娘。她这孤独的一生,有一半是拜秦氏所赐。
她也恨蒋氏。大户人家哪个没有三妻四妾,贤惠的妻子甚至会主动给丈夫安排妾室,但她却是十几年都霸占着三老爷,让三老爷看一眼她这个妾室都不让。她大口大口的吃肉,但连口汤都不愿意漏点给她喝。
她十几年被怨恨折磨,她也想让秦氏的女儿尝一尝仇恨的滋味。所以她故意告诉她秦氏的死有问题,故意挑拨她的仇恨。而王桢的性子她最清楚,自己不好过,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好过的人,有她来对付蒋氏,蒋氏同样别想好过。
她一生注定悲惨凄凉,她们也别想过得太幸福。
屋里的白菊看着月姨娘脸上露出的狰狞的笑意,不由有些觉得身体发寒。那种笑意太令人觉得恐怖了,白菊不由对月姨娘说了一声:“姨娘,我去给你提壶茶来。”说完便从屋里跑出来了,然后拍拍自己的胸口,回头看了一眼屋门,接着急匆匆的就走了。
另一边,锦春院里。
蒋氏正在算账。
涵哥儿和颜家小姐的亲事已经商量好三月十八下定,等六月颜家小姐就进门。而在这之前,她需要将下定的聘礼准备好。
颜家家底厚,已经说了颜家小姐进门的嫁妆明面上概约会有三万,那么相应的聘礼,王家也要出差不多的数目。
秋葵这时候走了进来,对蒋氏道:“夫人,顺王妃离开了。”
蒋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低头算账。
蒋氏是知道刚刚王桢在外院跟王清大吵的,也知道她进过内院去过月姨娘的屋子,但她并不想管。
对王桢与王清的大吵,她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觉得王桢早几天就该来了,今天才来反而比她预想的要晚。
秋葵出去外面没一会,接着又从外面进来,蒋氏见了,不由开口道:“有关顺王妃是事你不用跟我说,我管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秋葵笑了笑,连忙道:“夫人,不是有关顺王妃的事,是彭安侯夫人来了。”
蒋氏这才在账册上抬起头来,想了想,道:“你将她请到小花厅里面去坐着,我等一下就过去。”